密道尽头的出口藏在片荒草丛里,沈砚推开石板时,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衣袖,混着窑厂带来的硫磺味,在鼻尖萦绕成股刺鼻的气息。赵猛带着两个捕快守在外面,火把的光在三人脸上跳动,照亮了捕快甲胄上的爪痕 —— 五道血印泛着青黑色,与玄墨在袭击者身上留下的痕迹分毫不差。
“大人,王瑾的人昨夜突袭了染坊。” 赵猛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在火把的光晕里微微发颤,“他们砸开密室,抢走了三匹水纹绫,还放火烧了后院的染料库。” 他从怀里掏出块烧焦的绸缎碎片,边缘的狐爪印在火光中泛着暗红,与血色绸缎的织纹完全相同,只是被火焰灼出的孔洞里,还嵌着点未燃尽的骨粉。
沈砚将碎片凑近玄墨,猫的绿眼突然亮起青光,爪尖按住碎片上的孔洞。苏轻晚掏出银簪挑出骨粉,放在随身携带的瓷盘里,粉末与她提前备好的狐尾草汁接触,瞬间冒出淡绿色的泡沫,在盘底凝成个 “瑾” 字 —— 与王瑾账册上的签名笔迹如出一辙。
“是用织工的骨粉染的。” 苏轻晚的指尖划过泡沫边缘,那里的纹路突然扭曲成锁链的形状,“王瑾抢绸缎不是为了销毁,是要继续用骨粉染色,完善布防图。” 她想起父亲医案里的批注:“骨粉遇狐尾草汁显字,可辨染者身份”,原来这是苏文渊留下的验毒秘法。
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赵猛迅速熄灭火把,四人蹲在荒草里屏息等待。三匹快马从官道疾驰而过,骑手腰间的百工司腰牌在月光下闪着冷光,其中匹马的鞍囊露出半匹水纹绫,缎面的狐爪印正随着马匹的颠簸闪烁,照亮了骑手靴底的靛蓝染料 —— 与周显染坊的染料成分完全相同。
“他们在往百工司运绸缎。” 沈砚认出领头的骑手是王瑾的贴身侍卫,上次在禁军左营见过,“禁院的狐妖冢里肯定有更大的染缸,王瑾要在那里完成最后的染色工序。” 他突然想起玄珠虚影里的画面:石臼旁堆着小山似的骨粉,王瑾的银面具在蒸汽中若隐若现,手里举着的染梭正滴着暗红的液体。
玄墨突然咬住沈砚的裤脚,往相反方向拖拽。三人跟着猫穿过片杂树林,来到座废弃的土地庙前,庙门的朱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狐族符文,与窑厂祭坛的符文完全相同。沈砚推开虚掩的庙门,发现神龛上摆着个青铜香炉,里面的灰烬里混着几撮狐尾草,燃烧后的焦痕组成狐形,指向供桌下的暗格。
暗格里藏着个油布包,打开时股浓烈的血腥味涌出来。里面是件染血的百工司制服,胸口的位置被利器划破,布料纤维里卡着几根黑色的狐毛,与玄墨的毛发比对,连毛尖的卷曲程度都分毫不差。制服的口袋里装着半张染坊的流水账,上面记录着 “三月初一,取骨粉三十斤”,落款处的指印沾着银灰色的丝线,与血色绸缎的经线相同。
“是被玄墨抓伤的袭击者留下的。” 沈砚抚摸着制服上的爪痕,那里的布料已经僵硬,显然沾过灵力充沛的狐血,“王瑾的人在染坊遇袭后,逃到这里换了衣服,却把账册落下了。” 他突然注意到账册背面用朱砂画着个简易地图,百工司禁院的位置标着个红叉,旁边写着 “血祭” 二字,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极度恐惧中写就。
苏轻晚将狐毛放进瓷盘,与骨粉、狐尾草汁混合,这次冒出的泡沫在盘底凝成段影像:十几个侍卫举着火把站在禁院,王瑾戴着银面具站在石臼旁,正将水纹绫浸入缸里,缸沿的血珠滴落在地,连成狐形轨迹,与土地庙的符文完全重合。影像的最后,只黑猫突然从房梁跃下,在王瑾的手臂上抓出五道血痕。
“是玄墨袭击了王瑾。” 沈砚指着影像里的爪痕,与制服上的伤口形状完全相同,“猫爪的血珠滴在染缸里,让绸缎显露出了王瑾的阴谋。” 他突然想起赵猛说的 “爪痕处渗出的血珠与染缸液体反应相同”,原来玄墨的血能让骨粉染料显形,这正是苏文渊在染方手册里写的 “以狐血破邪法”。
土地庙外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玄墨瞬间窜上房梁,绿眼在黑暗中亮得像两团鬼火。沈砚和赵猛拔出武器,苏轻晚则将瓷盘里的泡沫小心翼翼地收好 —— 这是证明王瑾用骨粉染色的关键证据。三个黑影从庙门潜入,腰间的百工司腰牌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为首的人手里举着沾血的染梭,梭身 “苏氏” 二字的缺口处还在滴着暗红的液体。
“找到他们了!” 黑影的吼声刚落,房梁上的玄墨突然扑下来,九条尾巴在黑暗中甩出青光,将其中两人扫倒在地。沈砚趁机冲上去,匕首抵住第三人的咽喉,发现竟是周显染坊的账房先生,上次去染坊时见过,当时他说自己对染缸的事一无所知。
“是王总管让我来的!” 账房先生的声音带着哭腔,手腕上的淤青显示刚受过刑,“他说只要找到你们,就饶我儿子一命。” 他突然指向供桌下的暗格,“里面还有王瑾的密信,他要在三月初三用血月的光完成最后一道染色,到时候……” 话没说完就被玄墨的嚎叫打断。
沈砚从暗格掏出密信,信纸的边缘沾着点金粉,与王瑾腰带穗子上的相同。上面用朱砂写着:“骨粉已备足,玄珠灵力尚在,待血月升空,以九尾狐心头血点睛,布防图可显全貌”,落款日期是昨天,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狐形,尾巴数量正好与玄墨显露的真身相同。
“他要杀玄墨取血。” 苏轻晚的指尖冰凉,密信上的 “九尾狐” 三个字被指甲抠得发皱,显然是王瑾反复修改过,“父亲的染方手册里说,九尾狐心头血是水纹绫的最后一道染料,能让秘纹永不褪色。” 她突然想起狐妖冢石棺上的刻字:“狐族心头血,可破世间邪法”,原来王瑾早就知道这个秘密。
远处的百工司突然升起冲天火光,照亮了半边夜空。沈砚爬上土地庙的屋顶眺望,看见禁院的方向浓烟滚滚,形状竟与玄墨九条尾巴的轮廓完全相同。赵猛突然指着火光中的一个黑点:“那是…… 染缸爆炸了!”
四人赶到百工司外时,禁院的大门敞开着,门口躺着几具侍卫的尸体,胸口都有五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与玄墨的爪型完全相同。玄墨率先窜进禁院,绿眼在火光中亮得惊人,九条尾巴在身后舒展,像是在感应同类的气息。沈砚跟着冲进院子,发现中央的空地上果然有口巨大的染缸,缸体已经炸裂,碎片上沾着的骨粉在火中泛着磷光。
染缸的废墟里,王瑾的银面具落在地上,被玄墨的爪子踩得变形。苏轻晚捡起面具,发现内侧刻着 “李” 字的私印,与李涵御书房的印章完全相同 —— 原来王瑾一直是李涵的人,所谓的 “销毁东宫旧物”,根本是在为李涵盗取布防图。
玄墨突然对着废墟嚎叫,声音里带着悲怆。沈砚扒开碎陶片,发现底下埋着几匹未染完的水纹绫,缎面的狐爪印正在燃烧,灰烬在风中组成二十个织工的名字,最后个 “苏” 字的笔画突然扭曲,指向禁院西北角的狐妖冢入口 —— 那里的地砖正在渗血,顺着狐形纹路汇成小溪。
“他们在祭坛里。” 沈砚拉着苏轻晚冲向入口,赵猛则留下处理现场。玄墨用尾巴扫过狐形地砖,地面应声裂开,露出通往地下的石阶,阶壁上的织工名字正在渗血,与绸缎上的名字完全重合。走到最底层时,股浓烈的灵力扑面而来,玄墨的九条尾巴突然竖起,绿眼里的青光几乎凝成实质。
祭坛中央的石臼里,王瑾正举着染梭刺向玄珠的骸骨,试图取出藏在胸腔里的完整水纹绫。看到沈砚等人冲进来,他突然扯掉银面具,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左眉骨的刀疤与沈砚祖父的旧照完全相同 —— 原来他曾是沈家的家奴,二十年前因偷窃被逐出沈府。
“沈砚,你祖父欠我的,今天该还了!” 王瑾的吼声在祭坛里回荡,染梭上的血珠滴在石臼里,激起的灵力将众人震退。玄墨突然化作道黑影扑上去,九条尾巴缠住王瑾的手臂,爪尖刺进他的伤口,那里渗出的血珠与染缸液体产生剧烈反应,冒出刺鼻的白烟。
“你的血里也有骨粉!” 苏轻晚突然明白,王瑾为了能操控染料,长期服用掺有骨粉的汤药,“父亲的医案里写过,骨粉积在体内会与狐血相克,你活不长了。” 她掏出那瓶解骨粉毒的药,朝着石臼撒去,粉末与液体接触的瞬间,二十个织工的虚影从缸里升起,手拉手围成圈,将王瑾困在中央。
沈砚趁机夺过染梭,发现梭身的 “苏氏” 二字已经被血浸透,与玄墨的玉佩接触时,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照亮了祭坛顶部的血月 —— 三月初三的血月提前升起,透过石缝照在水纹绫上,缎面的布防图在月光下缓缓展开,每个暗哨的位置都用金线标注,旁边还写着李涵的谋反计划。
王瑾在织工虚影的包围中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作堆骨粉落入石臼,与织工们的骨粉融为一体。玄墨的九条尾巴轻轻扫过石臼,骨粉在月光下凝成二十个光点,朝着东方飘去 —— 那里是东宫的方向,太子的寝殿正亮着灯火。
沈砚将完整的布防图收好,发现缎面的狐爪印正在渐渐隐去,只留下 “苏氏染坊” 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苏轻晚抚摸着玄珠的骸骨,颈间的青铜项圈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半块染梭,与之前找到的所有碎片拼合后,终于组成完整的 “承乾” 二字 —— 太子的名字在月光下闪烁,像是在感谢他们的守护。
离开祭坛时,玄墨的九条尾巴渐渐隐去,变回黑猫的模样,只是绿眼里的青光还未散尽。沈砚回头望去,百工司的火光已经熄灭,天边的血月依旧明亮,照亮了皇城的轮廓。他知道,王瑾的异动只是李涵谋反计划的冰山一角,而三月初三的血月之下,真正的决战才刚刚开始。
赵猛在禁院门口等着他们,手里捧着从王瑾身上搜出的密信,上面详细记录着李涵勾结禁军的证据。“大理寺卿已经带人包围了李府。” 赵猛的声音带着激动,“就等大人带布防图过去对质。” 玄墨突然对着东宫的方向嚎叫,尾巴尖的白毛指向太子寝殿的位置,那里的灯火突然闪烁了几下,像是在发出信号。
沈砚握紧怀里的布防图,指尖传来绸缎的微凉触感,混杂着玄墨的体温和苏轻晚的药香。他知道,他们带着的不仅是证据,更是二十个织工的冤屈、狐族的守护,还有苏文渊与太子未竟的信念。这场由王瑾异动引发的风波,终将在东宫的朝堂上,迎来最公正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