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是公主,是金枝玉叶!可这金枝玉叶做得有什么趣味?
年少丧夫,膝下无子,每日对着这四角天空,守着这死气沉沉的府邸,看着别人夫妻恩爱、儿女绕膝,她心中的苦楚,有谁知晓?
她不过是……不过是想要一个依靠,一个像耿恒那样英武伟岸、能让她感受到活力和温暖的依靠罢了!
为何谢流光就能独占帝王恩宠,稳坐中宫,享尽尊荣?
而她,只是想求得一个臣子,哪怕只是部分关注,都要被如此严厉地斥责、毫不留情地拒绝?
这不公平!
强烈的嫉妒与不甘,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缠绕着她的心脏。她将所有的挫败与怨恨,都归咎于谢流光。
若非她阻拦,凭自己公主之尊,若向皇弟恳求,未必不能成事!
定是谢流光怕自己得了耿恒这股助力,威胁到她的地位!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舒坦!”湖阳公主擦干眼泪,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自知直接对付谢流光难如登天,但给她添些堵,让她不痛快,总能找到法子。
她开始频繁入宫,不是去椒房殿,而是去慈宁宫探望太后,或是去几位太妃宫中坐坐。
她不再提耿恒之事,只做出郁郁寡欢、强颜欢笑的模样。当太后或太妃关切询问时,她便眼圈微红,欲言又止,偶尔“不经意”地叹息几句。
“许是臣姊哪里做得不好,惹了皇后娘娘不悦……”
“皇后娘娘执掌六宫,事务繁忙,规矩严些也是应当的,只是……”
“臣姊别无所求,只望宫中和睦,莫要因臣姊之故,让陛下烦心……”
她话说得含糊,姿态放得极低,言语间却总能引导听者往皇后苛待寡姐、不够宽仁的方向去想。
太后本就因之前柳家、苏庶人之事对谢流光的强硬手段略有微词,只是碍于皇帝倚重未曾多言,如今听湖阳公主这般“委屈”倾诉,心中对谢流光的不满便又添了几分,虽未明说,但偶尔在皇帝问安时,也会旁敲侧击地提点两句“家和万事兴”、“对姊妹多加宽宥”。
萧长恂素来孝顺,听闻母后之言,又见皇姐确实日渐消瘦、精神不济,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这日他在椒房殿用膳时,便随口问起:“朕听闻,近日皇姐时常入宫,神色似乎不佳。流光,你可知她有何心事?”
谢流光正替曦儿夹菜,闻言动作未停,语气平淡地说:“湖阳公主的心事,臣妾怎能全都知晓?也许是春日困乏,或是府中琐事烦心吧。陛下若关心皇姐,不妨亲自问问她,或者派太医去府上看看。”
她巧妙地将问题推了回去,并未提及那日湖阳公主荒唐的请求。
她深知,此事若由她口中说出,反倒显得她不能容人,有背后告状之嫌。
萧长恂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伪,便也未再深究,只说:“皇姐寡居不易,你平日无事,也多关照她些。”
“臣妾遵旨。”谢流光应下,心中却十分清醒。
湖阳公主这些小动作,她岂会不知?只是懒得与她计较罢了。只要不触及底线,这些后宫妇人搬弄是非的手段,在她看来,不过是隔靴搔痒,无关痛痒。
然而,湖阳公主仍不善罢甘休,她见散布流言效果不佳,便又将主意打到了别处。她想起之前选秀入宫的几位新人,尤其是那位因苏庶人倒台而受惊吓、一直称病静养的王选侍。
王选侍家世普通,性格怯懦,正是容易拿捏利用之人。
这日,湖阳公主带着一些“压惊”的补药,亲自去探望王选侍。她拉着王选侍的手,嘘寒问暖,言语间尽显关怀,又“不经意”地流露出对皇后严苛宫规、独揽大权的不满。
“……如今这宫里,连说句贴心话都要小心翼翼。妹妹你也是可怜,无端受此惊吓,如今连门都不敢出。若是在从前,哪会这样?说到底,还是上头……”她意味深长地停住,拍了拍王选侍的手。
王选侍本就胆小,被苏庶人一事吓得如同惊弓之鸟,如今听公主这般说,更是惶恐不安,只垂泪道:“公主殿下别说了,是妾身福薄……”
湖阳公主见她这般模样,知道难成大事,心中鄙夷,但面上依旧温和,坐了片刻便离开了。
她这般举动,虽未掀起大风浪,却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几颗石子,让一些原本就对谢流光敬畏有余、亲近不足的低阶妃嫔,心中更添了几分疏远与惧怕。
这些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谢流光的眼睛。
“娘娘,湖阳公主近日除了去太后、太妃处,还去探望了王选侍、林才人几位,言语间颇多暧昧之词。”墨画禀报道。
谢流光正在翻阅各地春耕的奏报,头也没抬,说:“跳梁小丑,何足挂齿。由她去吧。只要她不把手伸到前朝,不妄图动摇国本,这些后宫妇人的口舌是非,本宫还没放在眼里。”
她顿了顿,放下奏报,看向墨画:“不过,也不能让她太过肆无忌惮。你去查查,湖阳公主府近日的用度,还有她名下那些田庄、铺子的经营情况。看看是否有不合规制,或是仗势欺压百姓之处。”
“奴婢明白。”墨画心领神会。娘娘这是要抓住湖阳公主的把柄,若她再不知收敛,便可随时敲打,甚至小惩大诫。
锦书在一旁有些气不过:“娘娘就是太宽厚了!依奴婢看,就该将公主那日所求之事禀报陛下,看陛下如何评断!”
谢流光淡淡一笑:“然后呢?让陛下斥责皇姐一番?除了让陛下烦心,让皇室更添笑话,对我们又有何益?对付这种人,要么不动,要么就让她再无翻身之力。如今,还不到时候。”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奏报上,沉静如水。
湖阳公主的怨恨与手段,在她看来,不过是权力之路上一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她真正的目光,始终放在更广阔的朝堂天下,放在她与萧长恂共同执掌的这万里江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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