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诅咒?”
这个词让胡八一心中一动。
在这些世代居住在神山附近的部族看来,那种侵蚀身心的诡异力量,确实与诅咒无异。
沈惊鸿没有直接回答高大汉子的问题,他的目光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漠然:“看代价,也看……你们的价值。”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甚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王凯旋在后面听得直咧嘴,差点没笑出来,觉得老沈昏迷一趟醒来,这装……呃,这气势是越来越足了。
高大汉子脸色变了几变,显然也感受到了那种毫不掩饰的轻视。
但他体内力量刚才那瞬间的凝滞和恐惧感还记忆犹新,让他硬生生压下了火气。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我是扎西,我们‘穆’族世代守护圣山。你们亵渎圣山,惊扰神灵,必须付出代价!”
“神灵?”沈惊鸿微微偏头,像是在回忆,“你说的是那个被切成碎片,关在青铜盒子里的‘虚无之影’?”
扎西和他身后的族人脸色瞬间惨白,如同听到了最亵渎、最恐怖的话语。
“你……你胡说!”扎西的声音带着颤抖,但底气明显不足。
族内古老的传说和偶尔感受到的、来自山腹深处的邪恶低语,让他们对所谓的“神灵”早已心存疑虑,只是不敢深想,更不敢宣之于口。
“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沈惊鸿不再看他,转而望向远处连绵的雪山,语气淡漠,“你们所谓的守护,不过是依靠它偶尔逸散出的、已经被严重稀释的力量碎片,维持着血脉中一点可怜的超凡,同时也在被它缓慢同化。最近几十年,族里出现失控、狂躁、甚至异变的人,越来越多了吧?”
扎西如遭雷击,踉跄后退一步,死死盯着沈惊鸿的背影,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因为沈惊鸿说的,全中!
族中记载,数百年前他们确实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能与山灵沟通,身躯强悍。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力量似乎在衰退,而代价却越来越明显。
近几十年来,几乎每隔几年就会有族人突然发狂,力大无穷,敌我不分,最后要么在疯狂中力竭而死,要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被秘密处理掉。这早已成为族内最高机密和最深沉的恐惧。
胡八一趁热打铁,走上前与扎西并肩而立,也望着雪山,用一种推心置腹的语气说道:“扎西兄弟,我们不是敌人。不瞒你说,我们进去,就是为了彻底解决那个‘东西’。现在,它已经没了。”
胡八一指了指沈惊鸿:“这位沈兄弟,就是解决它的人。你们身上的问题,根源就在那‘东西’身上。现在根源除了,按理说,你们的问题应该会慢慢缓解。但毕竟侵蚀了这么多年,会不会有后遗症,或者需不需要加速这个过程……恐怕还得沈兄弟看看。”
胡八一这话说的是半真半假,既点明了沈惊鸿的作用,又把选择权抛了回去,同时暗示“加速过程”可能需要付出代价。
扎西沉默了,脸上的凶悍彻底被挣扎和权衡取代。他看了看身后同样面露惊惶和期盼的族人,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沈惊鸿,最后目光落在胡八一脸上。
“你们……想要什么?”他哑声问,语气软化了许多。
胡八一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直接抛出核心条件:“第一,我们需要安全离开这里,并且你们不得再追踪或骚扰我们,以及这个村子。”
扎西点了点头,这个要求不难。
“第二,”胡八一继续道,“我们需要信息。关于这片雪山,关于更古老的传说,关于……星图。”
胡八一紧紧盯着扎西的眼睛。
扎西眉头紧锁:“星图?什么星图?”
胡八一描述了一下暗金皮卷的大致材质和可能的特点,但没有提及上面的具体内容。
扎西思索良久,摇了摇头:“族里没有这样的东西。我们守护的是圣山,不看星星。”但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很古老的歌谣里提到过,‘当星辰的轨迹指向归墟之眼,沉睡的将会苏醒’。”
“归墟之眼!” 旁边的孙教授忍不住低呼一声,脸上露出激动和确认的神色。
胡八一心中也是一震,这与孙教授的判断对上了!
“歌谣还说了什么?”胡八一追问。
扎西努力回忆着那些口口相传、早已残缺不全的古老词句,断断续续地念道:“……青铜……是钥匙……跨越……无垠之海……在群星的……倒影之下……”
线索碎片似乎正在一点点拼凑。
“跨越无垠之海”,“群星的倒影之下”,这无疑指向了海洋,并且需要特定的星象位置。
胡八一压下心中的激动,看向扎西:“感谢你提供的消息,这很有用。”他话锋一转,回到最初的问题,“现在,说说你们的情况。让我看看,沈兄弟能不能帮你们‘加速’一下清理过程。”
扎西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展现诚意的时候了。他简要说明了族内力量衰退和失控者增多的情况,但没有提及具体人数和细节。
沈惊鸿听完,转过身,走到扎西面前。
他没有接触扎西,只是伸出食指,隔空轻轻点向扎西的眉心。
扎西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强忍着没有后退或攻击。
沈惊鸿的指尖,没有任何光芒,但扎西却感觉到一股冰冷、绝对、仿佛能湮灭一切的气息锁定了自己。
扎西体内那股赖以生存又让他恐惧的暴戾力量,如同遇到了天敌,疯狂地收缩、战栗,几乎要彻底凝固。
几秒钟后,沈惊鸿收回了手指。
“可以清除。”他淡淡道,“但会连同你们血脉中那点残存的超凡特性一起抹掉。之后,你们会变成真正的普通人。寿命,力量,都会回归正常水平。”
沈惊鸿看着扎西:“你们,愿意吗?”
这是一个残酷的选择。失去力量,意味着失去在严酷环境中生存的部分优势,失去世代守护的“使命”和身份认同。
但保留力量,则意味着继续被侵蚀,最终走向疯狂和异变。
扎西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这个决定,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他看了看身后同样面色复杂的族人,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仿佛被标记了“死亡”的力量,最终,艰难地开口:
“我……需要回去和长老们商议。”
沈惊鸿无所谓地点点头:“可以。在我们离开前,给我答案。”
沈惊鸿不再理会扎西等人,转身走回了土坯房,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胡八一看着扎西复杂难明的脸色,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商量。变成普通人,总比变成怪物强。我们还会在这里待一两天。”
扎西深深地看了胡八一一眼,又忌惮地望了望沈惊鸿的背影,最终什么也没说,带着手下,翻身上马,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中离开了村庄。
危机暂时解除。
王凯旋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冷汗:“我操,吓死胖爷了!老沈,你现在这派头可以啊!隔空指一下就把那帮狠人吓尿了!”
胡八一却没有那么乐观。他走回房间,看着重新坐下闭目养神的沈惊鸿,眉头微蹙。
“老沈,你刚才说的‘抹掉’……是真的能做到,还是……”他担心这只是缓兵之计。
沈惊鸿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疲惫:“能做到。但确实需要消耗不少精力。不过,值得。”
沈惊鸿看向胡八一:“他们古老的歌谣,印证了星图的指向。归墟之眼……看来,我们下一站,必须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