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阳光斜斜切进客厅，落在茶几上那盘刚洗好的草莓上。吴驰宇坐在沙发边缘，黑夹克的袖口被他无意识地卷了又放，视线总忍不住往玄关瞟——凌烬凤说要带新出的茶饼过来，这都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了。
“急什么？”韩舒芙端着一碟杏仁酥从厨房出来，鬓角别着支玉簪，还是当年吴起灵送她的那支。她把点心往吴驰宇面前推了推，眼尾的笑意藏不住，“烬凤第一次来家里，总得好好准备准备。”
吴驰宇喉结动了动，刚想说“就是普通朋友”，就见韩舒芙从抽屉里翻出个红绸布包，打开来竟是副翡翠手镯，水头足得像浸在溪水里。“这是我妈当年给我的，你外婆说戴这个旺家。”她掂量着镯子，眼神在吴驰宇身上转了圈，“尺寸看着跟烬凤挺合的。”
“妈！”吴驰宇腾地站起来，黑渊秦皇剑挂在玄关的剑架上，剑穗被他带起的风扫得轻轻晃动，“您这也太……”
“太什么？”韩舒芙挑眉，把镯子重新包好塞进抽屉，“上次在老宅，是谁把自己的药膏给人家涂伤口？是谁回来就翻出凌氏集团的资料看了半宿？”她走近一步，指尖点了点儿子的额头，“跟你爸当年一个样，嘴硬心软。”
正说着，门铃响了。吴驰宇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冲过去开门，凌烬凤站在门外，手里拎着个精致的木盒，米色风衣的领口沾着点金桂香——想必是路过街角那棵老桂树时沾上的。
“阿姨好。”她把木盒递过来，笑容比阳光还亮，“这是我爷爷珍藏的普洱，说让吴叔叔尝尝。”
“快进来坐。”韩舒芙接过茶饼，自然地拉起凌烬凤的手往客厅走，眼角余光瞥见儿子还愣在门口，故意提高了音量，“驰宇，给烬凤倒杯柠檬水，记得加冰。”
吴驰宇这才回过神，转身去厨房时，听见客厅里传来韩舒芙的声音：“烬凤这风衣真好看，上次在财经杂志上看到你穿这件参加晚宴，就觉得特别衬你。”
“阿姨过奖了。”凌烬凤的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意，“还是您戴的玉簪更雅致。”
等吴驰宇端着水杯出来，正看见韩舒芙拉着凌烬凤的手说话，两人凑得极近，像一对相处多年的母女。凌烬凤手腕上露出一小截红绳，是上次在顾家老宅被丝线划伤后，吴驰宇给她系的辟邪绳，此刻被韩舒芙注意到，正轻声问着什么。
“这是……”凌烬凤刚想解释，就被吴驰宇打断：“妈，爸呢？”
“在书房看案子。”韩舒芙眼尾扫过儿子紧绷的侧脸，嘴角弯得更厉害了，“说起来，上次古镇那个皮影煞的后续报告，还是烬凤公司旗下的出版社整理的吧？做得真细致。”
凌烬凤点头：“是我们文化事业部负责的，当时还怕有疏漏，特意请教了几位民俗专家。”
“我就说专业的事得交给专业的人办。”韩舒芙拍了拍她的手背，突然话锋一转，“对了烬凤，下周我生日，你吴叔叔订了家私房菜馆，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凌烬凤眼睛亮了亮：“真的可以吗？”
“当然，”韩舒芙笑得温和，“我跟你吴叔叔早就说过，驰宇这孩子朋友少，难得有你这么合得来的……”
“妈！”吴驰宇把水杯重重放在茶几上，冰块撞得叮当作响，“爸叫我呢。”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书房，吴起灵正坐在藤椅上翻旧案卷，蓝夹克换成了居家的灰色毛衣，鬓角添了几缕银丝，却丝毫不减当年剑指邪祟的锐气。黑渊秦皇剑被他挂在书架旁，剑鞘上的龙纹在台灯下泛着暗光。
“爸，您看我妈……”吴驰宇一肚子话涌到嘴边，却被父亲的眼神堵了回去。
吴起灵合上册子，指了指桌上的照片——是吴驰宇小时候的照片，他穿着小小的黑夹克，手里举着把玩具剑，身后站着的韩舒芙正笑着替他整理衣领。“你妈当年第一次带我见她父母，紧张得把红酒洒在未来岳父的西装上。”他声音低沉，带着点怀念，“那天她穿了条白裙子，跟今天烬凤穿的风衣一个颜色。”
吴驰宇愣住了。他从没听过这段往事。
“你爷爷当年总说，驱魔人的心得比磐石硬，可遇见想护着的人，再硬的石头也会开花。”吴起灵站起身，走到儿子身边，视线落在窗外——凌烬凤正帮韩舒芙修剪阳台上的月季，侧脸在阳光下柔和得像幅画，“你妈刚才在厨房翻了三遍菜谱，问我烬凤爱吃甜的还是辣的。”
吴驰宇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那镯子是你外婆传下来的，当年你妈戴着它，陪我闯过亡魂谷。”吴起灵的目光落在书架上的黑渊秦皇剑，“这剑认主，不光认血脉，还认心里的那点执念。你每次出任务前，都要检查剑穗上的平安结，那结是烬凤帮你重编的吧？”
吴驰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今天出门急，没带剑，却把凌烬凤编的平安结系在了钥匙扣上。
书房门被轻轻推开，韩舒芙探进头来：“聊什么呢？烬凤说要露手茶艺，让你们出来品鉴品鉴。”她看见父子俩的神色，眼里的笑意更深了，“老吴，你可得好好夸夸人家，比你当年泡的苦丁茶强多了。”
吴起灵笑了笑，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去吧。”
客厅里，凌烬凤正坐在茶台前煮水，动作行云流水。韩舒芙坐在旁边，时不时指点两句，阳光透过纱窗落在两人身上，暖得像春日里的柳絮。吴驰宇刚在沙发上坐下，就见母亲悄悄塞给凌烬凤一个小盒子——正是那副翡翠手镯。
凌烬凤愣住了，抬头看向吴驰宇，眼里带着点无措，脸颊却红得像茶几上的草莓。
“拿着吧，”韩舒芙按住她的手，语气认真，“阿姨看得出，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驰宇脾气倔，以后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揍他。”
“妈！”吴驰宇的声音都变了调。
“阿姨，谢谢您。”凌烬凤轻轻打开盒子，手镯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她抬头看向吴驰宇，眼里的笑意像揉碎了的星光，“驰宇他……不会欺负我的。”
吴起灵端起茶杯，看着眼前这一幕，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当年在古镇戏台前，他也是这样看着韩舒芙，心里想着要护她一辈子。如今看着儿子和凌烬凤，就像看见时光绕了个圈，把最珍贵的东西，妥帖地交到了下一代手里。
茶烟袅袅升起，混着桂花香和草莓的甜气。韩舒芙正跟凌烬凤说吴驰宇小时候的糗事，笑得前仰后合；吴驰宇红着脸反驳，却在凌烬凤看过来时，悄悄递过去一块最大的草莓；吴起灵靠在藤椅上，听着妻儿的笑声，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杯壁的温度，像极了当年韩舒芙第一次为他包扎伤口时的掌心。
黑渊秦皇剑在书房里静静伫立，剑穗上的平安结轻轻晃动，仿佛在为这满室的暖意，低声祝福。有些心意不必说破，就像长辈眼里藏不住的期许，就像少年人悄悄加速的心跳，都在这寻常的周末午后，酿成了最绵长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