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来到二奶奶家门口时,他已经无力呐喊,二奶奶三十岁守寡,带着一儿一女辛苦度日。靠一双巧手,和几亩薄田养活一家老小。她儿子又是个三拳打不出两个屁的老实人,孙子也没甚出息。凭什么就能盖起两进大院子,比安火根和安桐树兄弟的都气派。
孙大户家在二奶奶家东边,和她家这大房子相比,他那排引以为傲的木板屋,还不如人家的柴草房。二奶奶家的柴草房上,盖的都是一片片的灰瓦。
童管家问:孙兄,尊府还没到吗?前面没有马车道了。孙大户红着脸,指着东面一排木屋说:东边那家就是,请童兄下车喝口水。
童管家瞧了一眼木板屋,语气不咸不淡的说:下回再来叨扰,我有正事要办。孙大户也是人精,知道这是嫌自己家贫,忙把儿子交给老妻和儿媳妇。转身说:我和童兄前去,认识一下安姑娘。
马车嘚嘚往回走,一路上看到好几家新盖的大房子,孙大户已经麻木,不惊讶了。可等到了落凤坡时,他又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这还是莲花湖吗?落凤坡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大宅院?还是一家比一家气派的那种。
马车停在安子娴家,肖尖嘴从自家屋里出来,看到坐在车辕上的童管家。忙说:童管家,找安姑娘呐。安姑娘在李桂兰家,我这就去喊她回来。
童管家下了马车,给了车钱,马车却不走。童管家好奇:你咋不走?马车夫说:我等着装茭瓜。童管家笑说:你也是个生意精。
孙大户在纳闷,那不是肖家村的肖尖嘴吗?他怎么从那大宅子里出来?难不成那大宅子是他家的?绝不可能,肖尖嘴就一个穷要饭,还带着个傻媳妇,生了一窝憨包儿子。他怎么会盖得起那么大一间房子?
林天放打开门,请童管家进屋。林天放不认识孙大户,只当是童管家的跟班。孙大户进了院子,被里面的陈设吓一跳。这是莲花湖普通人家的房舍?地主老爷家的房子,也不过如此。孙大户哪里知道,安家就是莲花湖最大的地主。
安有禄从房里出来,和童管家见礼让坐,命丫头送上茶点。他没认出黑炭似的孙大户,也把他当成童管家的跟班。孙大户激动的说:有禄兄弟,我是孙继祖啊。你怎么也不认识我。这是你家?
安有禄仔细打量才看清孙大户,脸上现出欢喜:哎哟,还真是继祖兄弟。你晒黑了,一时认不出来,莫怪,莫怪。杜鹃,快给继祖兄弟上茶水。杜鹃回了声:是,三老爷。
孙大户还在追问:这是你家?安有禄点头。童管家不高兴了:我说孙大户,这不是安姑娘家。难道是你家不我?你这一路神神叨叨的,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莲花湖人?
安有禄是老实人,听不出童管家语气里的不喜,忙帮孙大户说话:童管家,继祖兄弟是我们莲花湖人。童管家无语。
安子娴从外面回来,看到童管家忙上前相见。童管家放下茶杯,笑着说:安姑娘,请给我们尽快装船,我们明天就得启航。
安子娴说:童管家,不好意思,茭瓜卖完了。昨天晋城和南山的两个船老大,一人运走了一船。童管家脸色苍白:安姑娘,这个玩笑开不得。安子娴说:真不是开玩笑。
童管家苦着脸说:我们这次是奉铜川守备处,督粮官何深何大人之命,来收购茭瓜。可以说这是军需物资,如果完不成任务,整条船上的人有可能人头落地。
安子娴说:有这么严重吗?童管家说:我以性命发誓,比这还严重,那就是迁怒家人。何深有个外号叫活阎王。
安子娴想了想说:童管家,那我就让人尽量去采,把田里所有茭瓜都采下,能不能装满一船,我可不敢保证。童管家说:多谢姑娘。让我等渡过难关。价钱方面好商量,万老大说,可以每斤加一文钱。
安子娴说:哪有坐地起价的道理。卖给晋城和南山三文一斤,卖给你们自然一样。童管家再次施礼:安姑娘仁义。孙大户暗自可惜,小姑娘还是太年轻,就算卖给他们五文一斤,他们还有利可图。自己为什么就碰不到这种发大财的机会。
安子娴问:杜鹃,我大哥呢?杜鹃说:在舅老爷那里帮着装新房,三东家也在。安子娴说:他们又不会木工,能帮什么忙?让他们快点到田里去干活。杜鹃回了声:是。转身出了门
安子焖说:高明,你去通知许忠他们,把剩下的茭瓜全割收了。高升,你去安排骡车,马车。高祥,你去告诉村里人,谁家还有茭瓜?愿意卖的尽快采来卖,今年是最后一次,以后没人上门收购了。
孙大户认出了她是安有禄的女儿,之所以对她有印象,是因为她有一个双胞胎兄长安子修,安家的读书种子。却运气不佳,屡试不中,连个秀才也不是。
安子娴和孙大户没什么交集,以前她这种小丫头在孙大户眼里,和路边阿猫阿狗没什么区别。他连带正眼也不会瞧上一眼。如今安子娴根本不用认识什么孙大户,孙小户。她也正眼都没瞧一下孙大户。
童管家说:安姑娘,我还是到田里盯着些才安心,这可是关系到我身家性命的大事,半点都出差错不得。安子娴笑笑:那就请吧,一起去盯着。
几人刚出门,杜秋娘风风火火跑过来:子娴,不是说好不卖茭瓜了,怎么转头又让人去收割?安子娴无奈摇头:童管家说,他们接到命令,要收一船茭瓜,这是军需物资,他们要是交不了差,会被杀头的。
杜秋娘说:那把茭瓜卖给了他们,我们咸菜作坊拿什么腌咸菜?安子娴说:和他们的性命相比,咸菜算不了什么。等白露过后,我们可以种萝卜,大白菜,芥菜,和大头菜。这些都可以用来腌咸菜。杜秋娘被说服了,不太情愿的说:那好吧。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