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旁边两个行人的对话隐约传来。
“听说上游那个码头出了水匪,本来生意就难做,往后更麻烦了!”
“不可能吧?今天还有货船从那个码头过来呢。”
“我骗你做什么?我亲戚在码头当账房,内部都传遍了,只是怕引起恐慌才没声张。”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说!”
慕知微面色如常地走着,佯装什么都没听见,同时轻轻捏了捏小狗子的手,示意他保持镇定,而郑丽妹却什么都没注意到,新奇地张望着。
那两人见慕知微几个都是孩子,估计没留意他们说话,便压低声音继续。
“今天天没亮,一艘货船漂进码头,船上全是血,没一个活口。”
“报官后,衙役往上下游都派人去查了,也不知道查出什么没有。”
“一整船的人都没了?”
“是啊,太吓人了!我这才赶紧把家里的存货出手,这阵子都不打算过来了。”
慕知微扫了说话的人一眼,难怪天色不早了还背着这么多货物赶路,原来是有内部消息。
那两人交流完便加快脚步,很快走到了前面。
“大姐姐……”
小狗子担忧地望着慕知微,碍于郑丽妹在场,欲言又止。
慕知微轻轻摇头,示意他别担心。
到了码头后,慕知微已无心闲逛,只问郑树能不能找到大人。
郑树点点头,他偶尔来帮忙叫卖,熟悉几个常去的摊位,一行人便一边逛,一边寻找家人。
码头表面依旧热闹,但慕知微却察觉出几分异常:巡逻的打手明显增多,神色紧张;不少商人眼神警惕,身体紧绷。
而普通行人和商贩对此一无所知,依旧照常看货、讨价还价。
她还注意到一些不太像普通商人的人,却难以分辨他们是好是坏。
慕知微没了看新鲜的心思,只想快点找到大人,早点回家。
官府若没找到水匪,那些人要么躲回老巢,要么就可能伪装成普通人混进了码头——后者才是最危险的,这些人就像不定时炸弹,一旦爆炸,都是要命的!
她默默希望那些看起来不寻常的人并非水匪。
很快,他们找到了二舅和二舅母。
两人正蹲在一处卖米粿,午饭时间已过许久,干体力活的人消耗大,米粿卖得不错。
只涂葱油酱的已经卖完,加了瘦肉的还剩一些。
见孩子们来了,二舅和舅母把剩下的米粿切了分给大家,随后挑起担子,带着他们去找小舅一家。
小舅他们也已经卖完收摊,说是遇到赶路的客人,把剩下的全包圆了。
两路人马汇合后,便一起前往杂货行找孟老大和惠娘。
孟老大夫妻俩以前常来这边逛,那时没钱只能看看,如今宽裕了,看到什么都想买点——更柔软舒适的布料、新鲜的吃食点心,还有女孩子的首饰。
一行人找来时,两人的背篓已经装得满满当当。
慕知微看着不禁失笑,真好,他们开始学会享受生活了。
六狗子和小狗子也好奇地进杂货铺逛了逛,买了一个拨浪鼓和一本据说出自名家的字帖。
慕知微让表弟表妹们也各自挑一件喜欢的,她送给他们。
二舅母和小舅母连忙阻拦,倒是二舅和小舅乐呵呵地说:“他们大姐姐有心,就别扫孩子们的兴了。”
她们这才不再推辞。
几个孩子都很懂事,之前收了银豆子,这会儿挑的都是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只有郑丽妹选了一盒彩色丝线——那是店里最贵的。
慕知微眼都没眨就付了钱。
走出杂货街,慕知微不动声色地带着家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天色已近傍晚,想到该做晚饭了,一行人也没多耽搁。
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又一艘染血的船漂进了码头……
慕知微只想着尽快把家人都平安带回家,直到走了一半路程,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
自始至终,只有小狗子察觉出大姐姐这一路暗藏的紧张。
回到家,大家简单洗漱后,一起前往三姨母家吃晚饭。
姨母婆家是三兄弟同住,没有分家,又是一顿热热闹闹的团圆饭。
饭后回到家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闲聊。
慕知微也给外公外婆诊了脉,外婆就是体寒,服用鹿膏正好对症,她又开了一些滋补的药搭配着吃。
外公的身体很硬朗,就是年轻时过度劳累有些亏空,适当吃些滋补的药就好。
接着,给家里每个人都把了脉,有些小问题也给处理了。
三姨母看着慕知微,怎么看怎么喜欢。
“家里有个人会医术也太好了!”
四姨母也道:“是啊!我经常头晕,特地去看大夫又觉得没必要费那个钱,咱们荞妹给看了,真好!”
慕知微坐在旁边写着方子,明天回家正好去山上找,不用花钱。
天刚黑透,大门突然被砸得砰砰响。
深夜的砸门声让人心头发紧,二舅高声问是谁,外面答是村长,这才开了门。
门外,村长和几个村民举着火把,跳动的火光照亮了夜色。
村长带来紧急消息:码头出现水匪,已经有两艘船遭了殃,在官府剿清匪徒之前,让大家尽量别去码头。
说完,村长就匆匆赶去通知下一户了。
大门重新关上,院里的气氛变得凝重。
“那……咱们还去卖米粿吗?”
二舅母低声问,最近每天都能赚几百文钱,她实在舍不得停下。
二舅摇头:“先停停吧!那可是水匪啊!”
她们都知道水匪的可怕。
荒年时,水匪山匪肆虐,官府的救灾粮十有八九运不到地方,商货流通受阻,连赶考的书生都遭劫杀,水陆交通几乎瘫痪。
各地之间音讯隔绝,朝廷政令难以传达,城与城沦为孤岛,百姓不敢出行,整个大齐几乎停摆。
直到大将军击退关外部族,班师回朝时与夫人兵分两路,一路清剿匪巢,无论山匪水匪皆斩草除根,水陆交通才得以恢复。
可这才过了十年,水匪竟又卷土重来……
慕知微在记忆中搜寻原身读过的史书,山匪水匪造成的损失远不止人命,朝廷绝不会坐视历史重演。
只是不知这次的清剿能到什么程度——毕竟,不是谁都像安镇岳大将军那样嫉恶如仇,也不是谁都像大将军夫人陆玉娘那般英武。
两位舅母脸色发白,漆黑的夜色更添了几分压抑。
“就算没有水匪,舅母们的生意本来也该停几天的。”
慕知微语气轻松地开口,见大家都看了过来,她笑着继续:“你们还要来我家喝入宅酒呀!”
外公恍然:“对,不提都差点忘了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