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说得哪里话!”
潘金莲突然绽开一个妩媚的笑容。
“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呐,我与大郎做了那么多时日的夫妻,就算真要分开也不至于到那要死要活的境地……”
“你说是吗……大郎?”
我靠!
变脸这么快的吗?
就算是印度三个家的速记员翻书也没这么快吧?
吕茅一愣,不过立刻反应过来。
“对对对……”
“娘子说得太对了,哪就到了要生要死的程度了呢,娘子菩萨心肠怎就舍得害了我的性命,也是怪我小肚鸡肠了哈……”
吕茅自己都觉得这话恶心!
“哎……”
金莲一声叹气,玉指轻轻拂过双眸。
“也怪我轻信了那老虔婆的挑唆,差点酿成大错。这样,大郎你也别着急上火,好生养着,我这就去‘西门生药铺’给你抓一副专治心疼病的药来,奴家亲自煎药喂你,立时就能好起来!”
西门生药铺?
这句话一出,立刻吓得吕茅一哆嗦。
找西门庆抓药?
这简直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啊!
“不……不……娘子,不用你麻烦了,我皮糙肉厚的,休息一两天就好了,不必浪费那个银子了。”
吕茅说着转身就要走,看来这顿吃喝是混不上了,再不走高低再搭上一条命去。
“大郎等等。”
吕茅只得又转回身。
潘金莲走回屋里,不一会儿便用两块绢子端着一口土锅子走下楼来。
“这是昨日奴家给你炖的鸡汤,昨夜看你咳得厉害,心疼病不宜大补,今日你气色好多了,就把它吃了吧。”
“娘子费心了。”
吕茅受宠若惊地接过土锅子,心里一阵腹诽:妈的臭婊子,自己在楼上炖鸡汤,倒拿砒霜来毒害我。
手上倒是诚实地接过土锅子转身一摇一拐走回耳房去了。
潘金莲再不看他一眼。
这妇人整理整理鬓角,又把内衬束得紧紧的,直把那对酥胸挤得呼之欲出,才一摇三摆地从后门往王婆家的茶水铺去了。
耳房里。
吕茅对着眼前香喷喷的鸡肉鸡汤犯了难:
不喝吧,那醇厚的土鸡香气无时无刻不再骚扰着他那空荡荡的胃囊和脆弱的神经。
喝了吧,昨日那粗瓷碗落地腾起黑烟的一幕仍然历历在目。
三分钟的纠结之后……
“不管了不管了,就算要死咱也要做个饱死鬼!如果再不吃——鸡汤可就要凉啦!”
吕茅不再犹豫。
双手并用大快朵颐起来……
与此同时。
武大家一墙之隔的王婆茶坊的二楼雅间。
窗户被厚厚的青布帘子遮得严严实实,八仙桌上摆着一壶上好的龙团胜雪,却没人有心思品茗。
武大郎没死!
这与之前计划好的根本不一样。
西门庆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八仙桌对面的潘金莲哭得梨花带雨。
她已将夜间发生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诉说了一遍。
“这么说,那三寸丁竟敢威胁娘子?”
西门庆的声音确实好听,怪不得那么多女子都迷恋他。
潘金莲捏着绣帕的手指微微发白,似乎还没从昨夜的惊吓中缓过神来,那委屈的眼神那妩媚的动作,就算是在座的各位看了也会忍不住想把她搂在怀里。
西门庆果然是个怜香惜玉的男子,立时将那金莲拉了过来,坐在自己大腿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大官人不知,”
金莲的眼圈说红就红,声音里立刻带上了哽咽。
“那矮矬子昨日突然发疯,力气大的很,把药碗都砸了……还说……还说要去县衙告发我们……”
王婆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茶盏里的水早就凉了,她偷瞄西门庆的脸色,突然插嘴。
“老身早说过,这矮子留不得!他如今既起了疑心,保不齐真会——”
“告发?”
西门庆突然轻笑一声,打断了王婆的话。
他总算抬起眼皮,那双风流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就凭他?一个卖炊饼的贱户,也配去县衙说话?”
他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
“且不说我在皇宫里的关系,但说这李知县上月才收了我两匹蜀锦,他会听个侏儒的疯话?”
潘金莲的指甲陷进了掌心。
西门庆的反应和她预料的一模一样——这个男人永远高高在上,根本不受半点威胁。
“可是……”
潘金莲突然压低声音,身子前倾,领口若隐若现地露出一片雪白。
“那矮矬子提到了他兄弟……说武松给知县送金银往殿前侍卫朱勔处收寄,不日就要回阳谷县……”
“咔嗒——”
一声轻响,西门庆的玉佩突然掉在桌面上。
他飞快地捡起来,但王婆已经注意到他指尖那一瞬的颤抖。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人间真太岁,打虎真英雄的名号在这小小清河县可是震天一般响亮。
最重要的一点。
这武松身上匪气太重,可不受这些法律条文的管束。若是他真发起狠来可不是那么好摆平的。
他西门庆好玩女人,倒也不至于把命搭上。
“武松——”
他慢慢吐出这个名字,像是在权衡某种利弊。
“倒是个麻烦……”
王婆的绿豆眼猛地一暗,她她捕捉到了西门庆语气里那丝几不可察的动摇,立刻见缝插针。
“大官人有所不知!那武松自小与那矮矬子相依为命,最是维护他的兄长,若真让他知道……”
“知道什么?”
西门庆突然厉声打断,眼神锐利地刺向王婆。
“知道你们下毒谋害亲夫?还是知道我与武娘子有染?”
“他冷笑一声王干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王婆被噎得脸色发青,讪讪地闭了嘴。
潘金莲在心里冷笑。
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终究还是怕了,好在自己昨晚没有真的毒杀武大郎,不然哪天事情败露武松发作起来,恐怕自己第一个就是替罪羊。
想到这里,不由得对武大郎印象稍好一些。
“大官人息怒。”
潘金莲柔声细语地打圆场,纤纤玉指轻轻搭上西门庆的手腕。
“那矮子不过是虚张声势。他答应……只要我给他条活路,他愿意搬去耳房住,再不干涉我们……”
她故意顿了顿,睫毛轻颤。
“还说……等风头过去,愿意写休书放我自由……”
西门庆的目光立刻黏在了潘金莲脸上。
他反手握住那只柔荑,拇指暧昧地摩挲着她的腕脉。
“哦?他真这么说?”
商人精明的本能开始盘算。
——不用背人命官司,甚至还能省下一大笔走动银子就能白得个美人。
这买卖似乎更划算。
一旁的王婆见状却急得直跺脚。
这和她计划的不一样!
若武大郎不死,她那五十两银子的谢媒钱岂不是要泡汤?
“大官人!”
她急吼吼地插嘴:“那矮矬子诡计多端,今日能反口不吃药,明日就能去衙门……”
“王干娘。”
西门庆突然换了副和颜悦色的表情,混惯生意场的他自然明白王婆的焦虑。他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推过去。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点茶钱你先收着……”
王婆的骂声戛然而止。
她飞快地抓起银子咬了一口,浑浊的老眼里立刻放出贪婪的光,这银子足有十两。
但西门庆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如坠冰窟。
“这武大郎既然识相,我们也不必赶尽杀绝。”
西门庆漫不经心地玩弄着潘金莲的发梢。
“让他多活几日又何妨?我看那武松也非池中之物,待他今后离了清河县,再……”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音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