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拨回5月18日的成都。
天刚泛起鱼肚白，远处龙泉山的轮廓还裹着层淡灰色的晨雾，近处的田野却已在微光里渐次清晰。
麦田里的麦穗沉甸甸垂着，迎着朝阳轻轻摇摆，熟透的金黄在晨光中泛着暖融融的光。不少农民趁着清晨的凉意往自家地里赶，脚步声、镰刀碰撞声细碎地响着，悄悄揉碎了田野的静谧。
秧田边的秧苗绿得发亮，叶片缀着圆滚滚的露水。风一吹，秧苗轻晃，水珠“嘀嗒”落在泥里，溅起细碎声响，像谁在耳边低声呢喃。
谢维康家院门口的老柏树下，几只公鸡扯着嗓子打鸣，声音穿透晨雾，掠过整个村子。
听闻啼鸣，谢维康从睡梦中醒来。
今天，是他和段雷受邀去北京参加编程大赛颁奖的日子。
清晨六点整，他准时起床，简单热了早饭，背上装着两件换洗衣物的背包就出了门。
按约定，他要到成都理科大学校门口和段雷汇合，一起搭乘上午八点二十分的飞机去北京首都机场。
六点四十分，谢维康准时抵达，段雷早已在路边等候。
两人都只背了个轻便背包，脸上的兴奋藏都藏不住，脚步轻快得像要飘起来。
他俩拦了辆出租车就往双流机场赶，车窗外的风景飞快后退，像是在为这场旅程加速。
七点二十分，双流机场的候机大楼出现在眼前。
这是两人第一次来机场，站在大楼前，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了些。
抬头望去，天空是透亮的蓝，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像被清水洗过的蓝布，连远处掠过的飞机尾迹都格外清晰。
米白色的航站楼外墙在阳光下泛着柔光，门口挂着红色烫金的“安全出行”横幅，风一吹轻轻晃动，添了几分鲜活。
花坛里的月季开得正盛，粉的、红的花瓣沾着露水，被阳光照得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钻。
跟着人流走进大厅，喧嚣瞬间裹住两人。
柜台前排队的人不算多，有人举着机票向工作人员确认道：“请问这是国航的值机点吧？”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急切。
偶尔有穿制服的空姐走过，浅蓝色裙摆在地面扫过，留下一缕淡香。
谢维康忍不住盯着她们肩章上的小翅膀看，觉得那是世界上最酷的标志。
大厅天花板挂着彩色的灯，像小太阳似的，灯光洒在每个人脸上，连排队的等待都少了几分枯燥。
终于轮到他俩换登机牌，刚才的从容突然被紧张取代。
谢维康递上身份证时，值机小姐姐笑着问道：“您好先生，喜欢靠窗还是靠过道的座位？”
“要一个靠窗的，另一个挨在一起就行！”他脱口而出。
“好的，请稍等。”小姐姐话音刚落，旁边的针式打印机‘滋滋’作响，滑块左右移动，两张印着蓝黑字迹的登机牌很快吐了出来。
小姐姐双手递来身份证和登机牌：“您好先生，这是您的登机牌，请到16号登机口候机。”
接过证件，两人照着提示往安检处走，学着其他乘客的样子，把背包和身上的金属物品放进篮子。
谢维康刚走过安检仪，“嘀嘀”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他瞬间手忙脚乱，在身上口袋里翻来翻去，却什么也没找到。
“别急，慢慢来，好好找找。”安检的小伙子笑着安抚。
旁边排队的阿姨也提醒道：“小伙子，你腰间有串钥匙呢。”
谢维康尴尬地笑了笑，赶紧取下钥匙放进篮子，路过时还不忘向阿姨道谢。
过了安检，两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找到16号登机口，随便找了两个座位坐下。
“弟弟，你说飞机起飞会是什么感觉？”谢维康忍不住问道。
段雷摇摇头，眼里满是迷茫地答道：“我不知道呀，我也是第一次坐。”
“我现在激动得不行！”谢维康攥着登机牌，声音里带着雀跃道，“长这么大居然还能坐飞机，想想都刺激！”
突然，“轰隆隆”的轰鸣声划破长空。
段雷猛地站起来，指着窗外大叫道：“哥！哥！快看！那架飞机在起飞！啊，飞起来了！”
在旁人眼里，这俩小伙子像对十足的“土包子”，可他们眼里的光，却亮得藏不住。
好不容易等到检票登机，顺着通道走到机舱门口，两人找到座位后还互相谦让，最后段雷还是把靠窗的位置让给了谢维康。
飞机开始加速时，一股强大的推背感袭来，两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窗外的房子渐渐倾斜，身体突然一沉，紧接着飞机腾空而起。
谢维康的心也跟着揪紧，这么大一个铁家伙在天上飞，想想都让人发怵。
可不一会儿，脚下是稀疏的云海，那种壮观，又让他慢慢静下心来。
二十分钟后，空姐推着餐车过来，弯腰询问：“您好先生，我们准备了鸡肉饭和鱼肉饭，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谢维康下意识问道：“多少钱一份？”
空姐笑着解释道：“咱们的餐食是免费提供的，请问您想吃什么呢？”
谢维康尴尬地挠挠头道：“那给我来份鱼肉饭吧。”
段雷也轻声说道：“我也要鱼肉饭。”
两人一边吃，一边小声感叹：“坐飞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还有免费餐食，比坐火车强多了。”
两个半小时的飞行不算长，却也不短。
就在飞机缓缓下降时，机身突然剧烈颠簸起来，从窗外看，机翼像家里挑水的扁担似的上下晃。
谢维康忍不住叫出声来：“哇噻，这是怎么了？”
广播里很快传来空姐温柔的声音：“各位乘客，请不要惊慌。我们的航班目前遭遇短暂的不稳定气流，这在飞行中属于正常现象。请大家务必系好安全带，暂时不要离开座位，也不要随意触碰应急设备。我们的机组人员都经过专业培训，会密切关注飞行状态，确保大家的安全。待气流平稳后，我们会第一时间告知大家，感谢各位的理解与配合。”
谢维康这才发现，自己攥着座椅扶手的手，指节都泛了白。
他转头看向段雷，才发现，对方脸色也没好到哪去，正偷偷往过道旁瞥。
而邻座的大叔正淡定地翻着杂志，仿佛刚才的颠簸只是风吹过书页般平常。
又过了几分钟，机身渐渐平稳，机翼也恢复正常。谢维康和段雷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己刚才一直憋着气。
“小伙子，第一次坐飞机吧？”大叔这时抬眼看他俩，笑着说道，“气流这玩意儿不可怕，跟坐汽车遇到坑洼路似的，过了就没事了，你就当坐了次过山车。”
谢维康点点头，脸上有点发烫，自己刚才那声“哇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好意思。
心里的紧张倒跟着大叔的话慢慢散了，只剩下点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是“过山车”是什么感觉？他在心里悄悄嘀咕：“我也没坐过呀。”
……
飞机终于安全降落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谢维康和段雷跟着人流走了许久，终于在出口处看到一个举着“北京晶圆电脑技术有限公司”牌子的年轻小伙，看上去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很干练。
两人笑着上前打招呼，谢维康刚开口：“您好，我们是参加编程大赛的获奖者……”就被对方打断：“你们俩是从成都过来的对吧？”
两人同时点头：“是的。”
小伙伸出手，笑着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秦朗，是本次活动的领队。”
谢维康和段雷先后报上名字，跟他握了手。
秦朗把两人带到机场的咖啡店，各点了杯奶茶，叮嘱道：“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别到处跑，我再去接个人。”
半小时后，秦朗带回个小伙子，互相认识后，知道他叫李浩天。
“人齐了，咱们回公司。”秦朗说着，把三人带到停车场，坐上一辆别克商务车，一路上走走停停，上午十一点左右，终于到了北京海淀区信息路的晶圆公司楼下。
四人一起坐电梯上到五楼，秦朗直接把他们带到会议室。
此时会议室里面已经有三个人了，都是今早坐火车过来的。
见有新成员到来，那三人都礼貌地站起身打招呼。
谢维康走在最后，一转身，目光落在其中一位小姐姐身上，瞬间兴奋起来，这张脸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而那位小姐姐也正认真地盯着他，像是在搜索记忆。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异口同声喊出：“是你？！”
没错，她就是谢维康当初离家出走时，在K206次列车上遇到的计算机软件专业大学生。当初若不是她在火车上跟自己聊编程，在他心里埋下“编程种子”，他也不会坚定地走上学编程的路。
“你不就是当初火车上那个外出打工的小哥吗？”小姐姐满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参加编程大赛，受邀来参加公司活动的。”谢维康笑着说。
“哦，原来如此！”小姐姐恍然大悟，“我也是来参加这个活动的。”
“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呀？”秦朗在一旁打趣。
“不算认识，就是一面之缘。”谢维康解释着，伸出手正式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谢维康，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您好，我叫王青。”王青轻轻握住他的手，惊讶还没褪去，“我记得我们是前年夏天在火车上遇到的吧？那时候你啥都不会，这还不到两年，你不仅学会了编程，还能参加大赛、杀入前六？”
“那还不是多亏了你，你是我的引路人，也是我的启蒙老师。”谢维康谦虚地笑道，“当初要是没在火车上遇到你，没听你讲编程的事，那我今天也来不了这儿。”
“那你是在哪个学校学的编程？”王青好奇地问道。
“我是自学的。”谢维康讪笑了一下。
“自学？”王青立刻竖起大拇指，眼里满是佩服，“我们在学校系统学习了三年，才有今天的成绩，你自学就能做到这样，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学的呀？”
“就是勤学苦练呗。”谢维康说着，把段雷拉到身边介绍道，“还有我这好兄弟段雷，他帮了我很多。”
可段雷此时正盯着王青看，看得眼神发直。
谢维康推了他一把：“哎，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段雷这才回过神，茫然地问道：“哦，没什么。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位是王青姐姐，我学编程的启蒙老师。”谢维康重新介绍道，“没有她，我做梦也想不到走编程这条路。”
段雷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伸手与王青轻轻地握了一下说道：“您好，您好，我叫段雷。”
王青也笑着回应道：“您好，我叫王青。”
谢维康补充道：“王青姐姐，我和段雷是拜把子兄弟，我学编程能这么顺利，他的帮助特别大。”
“拜把子兄弟？”王青更惊讶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个？真新鲜。”
“不一样的。”谢维康赶紧纠正，“我和段雷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生的，我就比他大一个小时，你说这巧不巧？”
“原来是这样，太巧了！”王青恍然大悟。
聊到这儿，谢维康又和另外两位成员打了招呼，才知道他们叫梁进虎和郑涛。
至此，这场始于成都晨光、终于北京重逢的旅程，才算真正拉开了序幕。
……
人到齐后，秦朗先领着六位获奖者去了公司后勤部。
工作人员很快为众人订好了返程的交通票，谢维康和段雷自然还是选了飞回成都的机票。
到了后勤部，工作人员先收回了大家的去程车票或登机牌，又特意叮嘱道：“返程结束后，麻烦把返程票据寄回公司，我们需要用来走报销流程。”
等这些事办完，已经到了午饭时间。
秦朗带着众人转去公司食堂，这里是自助餐的形式，想吃什么可以自己取。
食堂的餐桌是桌椅连体的固定款式，每桌只能坐四个人，七个人被分成了两桌，彼此间的交流不算多。
不出意外，谢维康和段雷坐在一起，王青恰好坐在他们对面。
这一顿饭下来，至少他们三人已经相当熟络，虽说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聊天时已经没了最初的隔阂，能轻松聊上几句。
午饭过后，秦朗重新把六个人召集起来，带回上午刚到公司时的那间会议室里休息。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两点，秦朗陪着两位神情严肃的中年男人走进了会议室。
他率先开口道：“大家好，我就不用再自我介绍了。下面为大家介绍两位领导，这位是我们公司研发部的徐经理，这位是技术部的童经理。”
众人鼓掌过后，秦朗继续说道：“接下来，麻烦各位依次做个自我介绍吧。内容包括真实姓名、公司论坛Id、籍贯、职业或学业情况，还有年龄。就从你开始吧。”说着，他指向了上午和谢维康、段雷一起从机场过来的李浩天。
随后，众人依次起身介绍：
李浩天先开口：“大家好，我叫李浩天，论坛Id是‘钥匙不配’，来自福建厦门，目前是一名房产销售，今年24岁。”
接着是梁进虎：“大家好，我叫梁进虎，Id‘小胖墩’，来自湖北宜昌，开了家小灵通专卖店，自己做销售，今年23岁。”
王青跟着说道：“大家好，我叫王青，论坛Id‘梦呼吸’，来自河南郑州，现在是襄樊科技大学软件开发专业的大三学生，今年22岁。”
谢维康紧随其后：“大家好，我叫谢维康，Id‘北斗星’，来自四川成都，目前在成都做装修工作，今年22岁。”
段雷接着介绍：“大家好，我叫段雷，论坛Id‘变形金刚’，来自重庆永川，现在是成都理科大学计算机信息技术专业大三学生，今年22岁。”
最后是郑涛：“大家好，我叫郑涛，Id‘动感地带’，来自江西宜春，目前在赣州电子科技大学读信息工程专业大三，今年22岁。”
等所有人介绍完，秦朗再次主持流程：“下面，让我们欢迎徐经理为大家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