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基地的地下掩体里,沈敬之盯着全息投影中不断收缩的防御圈,指腹在“地球”标记上反复摩挲。柯伊伯带的生物云已彻底消散,近地轨道的陨石带被撕开一道千米宽的缺口,三艘外星战舰正拖着淡蓝色的尾焰,朝着亚洲大陆的方向坠落——它们的目标,显然是地球的核心城市群。
“地面电磁炮群弹药告罄。”通讯器里传来新帝的声音,背景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我们启动了最后的‘地脉’系统,用地壳深处的地热能量构筑护盾,但撑不了一小时。”
沈敬之的目光落在火星基地的能源仪表盘上,剩余的聚变燃料仅够维持三个月运转。掩体之外,科研人员正将“方舟计划”的种子库封存在钛合金容器里,那些来自地球的稻种、麦种、蔬菜种子,被整齐地码放在低温舱内,像一群沉默的信使。
“让‘天枢’空间站的幸存者立刻转移到火星。”他对着通讯器下令,“所有能起飞的 shuttle(穿梭机),优先运送儿童和科研数据。”
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沈工,空间站的防御系统快撑不住了!外星战舰的鳞片能吸附在舱壁上,正在分解主舱的合金结构!”
沈敬之抓起战术背包,里面装着最后一份“噬硅菌”的基因序列图谱。他冲出掩体,朝着火星发射中心跑去。那里停着最后一艘穿梭机,机身已被陨石碎片划出数道深痕,引擎正发出垂死的嗡鸣。
“您要去哪?”负责转移的军官拦住他。
“回地球。”沈敬之扯下胸前的身份牌,塞进对方手里,“把这个交给火星基地的负责人,里面有菌剂的量产公式。告诉他们,守住种子库,比守住任何武器都重要。”
穿梭机冲破火星大气层时,沈敬之透过舷窗回望。那颗红色的星球在黑暗中沉默,像一块被遗忘的烙铁,却承载着文明最后的火种。他忽然想起苏砚秋的飞船残骸——在m78星云的坐标旁,她用铅笔描了一个小小的地球,旁边写着“起点”。或许从一开始,她的疯狂就藏着某种扭曲的执念:人类必须在毁灭中重生。
地球的大气层在舷窗外燃烧,形成一道橘红色的光带。沈敬之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是新帝的加密频道。画面里,年轻的帝王站在坍塌的防务中心里,身后是正在升起的地热护盾,淡红色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您不该回来。”新帝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火星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地球需要有人点燃最后的火种。”沈敬之调整着穿梭机的航线,目标是北京的格致馆——那里保存着“星核”系统的原始主机,或许能反向解析外星战舰的能量频率,“我在月球基地的暗格里藏了一批‘噬硅菌’的母液,足够污染半个亚洲的大气。只要让菌剂进入外星战舰的呼吸系统,它们的鳞片就会失去活性。”
“那地球的生态会遭到毁灭性破坏……”
“总比彻底沦陷强。”沈敬之的穿梭机掠过一片火海,那是曾经的长三角城市群,此刻正被外星战舰的能量束炙烤,“人类能在废墟上重建家园,但不能在奴役下苟活。”
格致馆的穹顶已被炸开一个大洞,外星战舰的鳞片像黑色的苔藓,爬满了断壁残垣。沈敬之跌跌撞撞地冲进主机房,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飞舞。“星核”系统的屏幕突然亮起,显示出苏砚秋留下的最后一条日志:“菌剂的扩散需要1000c的高温催化,地热护盾的能量刚好够用。”
原来她早就留了后手。沈敬之的心脏猛地一缩,苏砚秋不是单纯的叛徒,她在引导这场战争走向一个预设的结局——用地球的创伤,换文明的延续。
“新帝,启动地热护盾的过载模式!”他对着通讯器嘶吼,“把能量全部导入北京的地下岩浆层,我要在这里引爆菌剂母液!”
“您会被一起吞噬的!”
“告诉火星上的人,”沈敬之的指尖按下最后的启动键,主机房的地面开始震颤,岩浆的红光从裂缝中渗出,“就说地球没有投降,只是暂时闭上眼睛。等他们回来时,记得在废墟上种上稻子,就用空间站培育的那种太空稻。”
外星战舰的鳞片开始剧烈收缩,显然感受到了岩浆的高温。沈敬之抱起装着菌剂母液的容器,朝着裂缝走去。岩浆的热浪灼烧着他的皮肤,却让他想起第一次登上月球时,月壤在阳光下泛出的温度。
“再见了,老伙计。”他对着通讯器轻声说,随后将容器扔进岩浆。
剧烈的爆炸在地下深处响起,淡绿色的菌剂蒸汽顺着地热管道喷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华北平原。外星战舰的鳞片在蒸汽中迅速溶解,舰体失去能量支撑,纷纷坠落,在大地上砸出一个个巨大的深坑。
沈敬之的意识在高温中逐渐模糊,他仿佛看到无数光点从菌剂蒸汽中升起,像萤火虫一样飞向火星的方向。那些光点里,有空间站幸存者的笑脸,有火星种子库的稻穗,有孩子们在新家园奔跑的身影。
地热护盾的光芒在他眼前熄灭时,沈敬之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他知道,残盾虽破,却护住了文明的火种;星火虽微,终将在新的土地上燎原。
宇宙的黑暗中,地球的轮廓渐渐被绿色的菌剂蒸汽覆盖,像一颗裹着绷带的宝石,在等待痊愈的那一天。而在遥远的火星轨道上,第一艘穿梭机正缓缓降落,舱门打开的瞬间,一个孩子指着红色的天空,轻声问:“老师,地球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老师望着那颗遥远的蓝色星球,轻声回答:“等我们把稻种播满火星,它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