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沌中沉浮了不知多久。
仿佛做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噩梦，梦中是周乾冰冷的判决，秦望怨毒的掌力，柳飘雪虚伪的怜悯，冷月轩漠然的俯视，还有那蚀魂夺魄的鬼爪，以及道基崩碎时那令人绝望的剧痛……最终，一切都被那场源自因果层面的毁灭风暴所吞噬。
当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黑暗，伴随着身体传来的阵阵虚弱和干渴到极致的痛苦，林凡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入眼是低矮的、由粗糙原木和干草搭建的屋顶，空气中弥漫着烟火、兽皮和草药混合的复杂气味。身下是铺着干草的硬木板，硌得他生疼。
他猛地想要坐起，却一阵天旋地转，浑身酸软无力，差点又栽倒回去。
“你醒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凡警惕地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皮肤微黑、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正端着一个粗陶碗走过来。少女容貌不算出众，但眼睛很亮，带着山野女孩特有的淳朴和好奇。
“这里是黑山寨。我阿爹和狩猎队的人在江边发现了你，把你带回来的。你都昏迷三天了。”少女将陶碗递过来，里面是浑浊的温水，“喝点水吧。”
林凡没有立刻去接，而是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这是一个极其简陋的木屋，除了一张板床和几个木墩，几乎没有别的家具。他发现自己身上穿着一套不合身的、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替换了之前昏迷时的赤身裸体。
“多谢。”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锣。最终，干渴战胜了警惕，他接过碗，小口却急促地喝了起来。冰凉的清水划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感觉。
“我叫石草儿，我阿爹是寨子里的狩猎队长石猛。”少女见他喝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怎么会光着身子晕在苍茫江边？那里很危险的，经常有厉害的妖兽出没。”
苍茫江？黑山寨？
林凡心中一动，确认自己确实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沉默了一下，避重就轻地道：“我叫林凡。遇到了仇家追杀，侥幸逃脱，流落至此。”他不想透露太多，一个来历不明且身无分文的人，在任何地方都可能引起麻烦。
石草儿眨了眨眼，似乎看出林凡不愿多说，也没再追问，只是道：“那你先好好休息吧。你身子虚得很，寨子里的巫公来看过，说你……说你好像天生不能修炼元气，是个‘绝灵之体’，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同情。
绝灵之体？
林凡心中一沉，立刻尝试感应周围的天地能量。果然，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至极的、与他原本世界截然不同的狂暴能量——这就是苍茫大陆的“元气”。然而，当这些元气靠近他身体时，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开来，根本无法吸入体内分毫！
混沌灵躯，在这高武世界，竟然成了无法修炼的“废体”！
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再次袭来，比身体的虚弱更甚。在这个明显以武为尊、危险无处不在的高武世界，无法修炼意味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我知道了，多谢告知。”林凡压下心中的翻腾，脸色平静地说道。
石草儿见他神色黯淡，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废体”身份难过，安慰道：“你别太难过，就算不能修炼，在寨子里也能活下去的。可以帮忙处理猎物，采集草药，或者跟着学习打造工具……总能找到活路的。”
林凡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石草儿又叮嘱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木屋。
待她走后，林凡立刻将意识沉入体内。
丹田空空如也，经脉虽然在新生的因果之躯中重塑，却如同干涸的河床，无法储存和运转任何能量。唯有那龙阙剑魂依旧在丹田深处沉寂，散发着微弱的联系；识海中的龙魄源血也静静悬浮，提供着最本源的滋养，但远不足以支撑他修炼和战斗。
他再次尝试沟通脑海中的系统。
界面依旧冰冷，大部分功能处于冷却的灰色状态。
【因果系统（欠我的一定要还）】
宿主：林凡
状态：因果之躯（初生期），极度虚弱，轻伤（多处软组织挫伤）
修为：无（混沌灵躯与当前世界元气规则排斥，无法直接修炼）
功法\/技能：无（已融入战斗本能）
物品：粗布衣物（不入品，不计入宝物）
宝物持有：0\/3 （因果负债状态）
气运值：0
核心功能状态：
因果涅盘：已使用（永久消失）
因果负债：激活中
因果追索：激活中（可被动触发）
因果熔炉：未解锁（需气运值＞0）
系统冷却剩余时间：161小时18分
看着那刺眼的“无法直接修炼”和“气运值：0”，林凡深深吸了一口气。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在这个高武世界，他几乎失去了所有力量，唯一的依仗就是这具新生的、还算强韧的肉身，以及融入本能的战斗意识，还有这个暂时帮不上大忙的系统。
“不能修炼元气……那就没有别的路了吗？”他不甘心地将意识集中在“因果熔炉”上。
【因果熔炉】：可消耗气运值，将任意物品、能量、感悟等进行合成。结果随机，不可控。当前气运值不足，无法使用。
气运值！
一切都是气运值！
他必须尽快获得气运值，才能启动熔炉，寻找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木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和粗豪的谈笑。
“哈哈，这次运气不错，虽然折了两个兄弟，但这头‘铁背山猪’够寨子吃好几天了！”
“多亏了头儿反应快，不然咱们都得交代在那儿！”
“唉，可惜了阿虎和黑子……”
木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和汗味扑面而来。几个身材魁梧、身上带着血迹和伤痕的猎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在江边发现林凡的那个脸上带爪痕的壮汉，石猛。
他们的目光很快落在了已经坐起的林凡身上。
“小子，醒了？”石猛大步走过来，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山林汉子的豪爽与直接。他上下打量着林凡，目光锐利如鹰，“身子骨这么弱，还是个绝灵体，能在苍茫江边活下来，算你命大。”
林凡能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远超普通人的凶悍气息，以及隐隐散发的元气波动，虽然不算很强，但至少也是踏入了修炼门槛的武者，其实力，恐怕不弱于他原来世界的一阶巅峰甚至二阶武者。而这，似乎只是这个寨子里一个狩猎队长的水平。
“多谢石猛队长救命之恩。”林凡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石猛一把按住。
“虚礼就免了。”石猛大手一挥，随即眉头微皱，“林凡是吧？草儿跟我说了。我们黑山寨是小地方，收留你没问题，但寨子不养闲人。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子弟？会些什么？识字吗？懂药草吗？或者有力气干活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了过来，带着现实的考量。在这个生存艰难的世界，任何一个无法创造价值的个体，都是负担。
林凡沉默了一下。他前世是青林学院的天才，精通战斗、阵法、丹药理论，但那些在这个陌生世界未必适用，而且暴露太多并非好事。
“我……力气还有一些，可以学习狩猎和采集。”他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凭借他的战斗本能和学习能力，适应基础的生存技能应该不难。
石猛看了看他瘦弱（相对而言）的身板，又感受了一下他体内确实没有丝毫元气波动，摇了摇头：“狩猎？就你这身板，给妖兽塞牙缝都不够。先跟着老库姆处理猎物吧，学学剥皮、分解，这些活儿不需要元气，但需要耐心和巧劲。等你养好身体，有点力气了再说。”
老库姆是寨子里负责处理猎物的老人。
“好。”林凡没有争辩，平静地接受了安排。
这时，旁边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猎人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不屑：“头儿，带这么个累赘回来干嘛？一个绝灵体的废物，除了浪费粮食还能干啥？咱们寨子自己都过得紧巴巴的。”
“石狼，少说两句！”石猛瞪了那猎人一眼，“既然带回来了，就是缘分。多条活路总是好的。”
叫石狼的猎人撇撇嘴，没再说话，但看向林凡的眼神依旧充满轻蔑。
林凡面无表情，将这份轻视记在心里，并未动怒。虎落平阳，龙游浅水，他现在需要的是蛰伏和恢复。
接下来的几天，林凡便在黑山寨安顿了下来。
他住在石猛家旁边一个闲置的小木屋里，每日的食物是粗糙的麦饼和少量的肉汤，勉强果腹。
他开始跟着那个沉默寡言、双手布满老茧的老库姆学习处理猎物。剥皮、放血、分解骨肉……这些工作血腥而繁琐，但对于拥有强大精神力和精准控制力的林凡来说，上手极快。他动作麻利，下刀精准，剥下的兽皮完整，分解的骨肉干净利落，连老库姆那古井无波的眼中都偶尔会闪过一丝讶异。
这份工作让他对苍茫大陆的低阶妖兽有了一些初步了解，也让他这具新生的身体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重力环境和劳作强度。虽然无法修炼元气，但单纯的肉体力量在缓慢恢复，战斗本能也在日常劳作中潜移默化地熟悉着这具新的躯体。
他就像一块干燥的海绵，默默地观察、学习、吸收着关于这个新世界的一切。从石草儿和寨民们零星的交谈中，他了解到黑山寨只是依附于一个名为“黑山城”的小型城池的众多寨子之一，生存不易，时常要面对妖兽的威胁和其他寨子的竞争。
他也真切地体会到了“绝灵之体”在这里意味着什么——几乎是社会的最底层，被所有人视为无法修炼的“废物”，只能从事最基础、最繁重的劳动，勉强维持生存。石狼等人偶尔的嘲讽和轻视，他充耳不闻，只是默默地磨砺着自己的耐心。
期间，他脑海中偶尔会响起系统的提示：
【叮！被动触发“因果追索”！】
【目标：“未知捡漏者”（持续链接中）】
【追索物：龙魂晶（持续被研究\/吸收中）】
【基于次级因果关联，补偿生成中……】
【获得：精神力微幅提升！对灵魂能量感知度微弱增强！】
这微弱的提升，是他在这绝望困境中唯一的慰藉和希望之光。这证明那条无形的因果线还在，那个捡漏者还在利用他的龙魂晶，而他，也在潜移默化地从中获益。
七天时间，在枯燥的劳作和缓慢的恢复中悄然流逝。
这一日，林凡正在帮着老库姆处理一头刚猎回来的“利爪兔”，系统冰冷的提示音终于再次响起：
【叮！系统冷却完毕！核心功能全部激活！】
【“因果熔炉”已解锁！】
【“因果追索”可主动激发（需锁定目标）！】
林凡手中剥皮的动作微微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冷却结束了！
那么，获取气运值，打破这“绝灵之体”困局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他抬起头，望向寨子外那莽莽苍苍、危险与机遇并存的原始山林。第一步，或许该从为这个收留他的寨子，解决一些“麻烦”开始。比如，附近那些时常骚扰寨子、寨民们谈之色变的……低阶妖兽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