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燕施主言重了。”他合掌低眉,心中却忍不住暗叹:燕南天这人,真是实诚得让人心暖!
李红袖则是一愣——我刚才说话已经这么委婉了吗?
“四位城主到了!”忽然有人仰头惊呼。
虚明与李红袖等人纷纷抬头,只见无双城四大城主自天际踏空而来。
其中大城主独孤剑、三城主无名与四城主西门吹雪凌虚而立,足踏长剑,悬浮于藏剑池上空;唯有二城主宁道奇缓缓飘落,在入口前稳稳站定,面向众人。
“御剑腾空,不借外力,这般境界,怕是先天强者也难以轻易企及。”楚留香凝望着空中三人,轻叹一声。
他向来自诩轻功冠绝天下,但此刻相较之下,竟如萤火与皓月争辉。
“先天之境……”虚明再次体会到这几个字的重量,心底悄然发誓:“总有一天,我会站在他们之上。”
这时,宁道奇朗声道:“想必大家也都清楚,此次藏剑大会,也将决出大衍王朝新任皇者人选。”
话音落下,全场骤然安静。
“我这藏剑池虽广,却禁不起诸位加持后的音波震荡。
因此,凡入池者,一律不得携带任何钟类器物。”
此言一出,人群再度骚动。
有人错愕,觉得此举未免小题大做;也有人暗暗松了口气。
虚明心情复杂——遗憾有之,不满亦存,隐隐还夹杂着一丝解脱。
但更多的,是无奈与无语交织。
最受冲击的,莫过于那些精心准备的皇子们。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日夜苦修音波功,特制专属巨钟,只为今日一鸣惊人。
如今却被一句话尽数作废。
“凭什么?”八皇子低声抱怨,却不敢放肆。
临行前师父铁胆神侯朱无视早已严词告诫:若在无双城惹是生非,休想他出手保全。
其余皇子也纷纷望向宁道奇,眼中满是质疑。
待人群稍静,宁道奇才微笑解释:“藏剑池下方连通地脉熔岩,结构本就不稳。
一旦音波过强,极可能引发岩浆喷涌,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原来如此。”众人这才恍然。
“所有受邀宾客及持无名金帖者,请依序入场——本届藏剑大会,现在开始!”
宁道奇简短宣布后,正式拉开了盛会帷幕。
与往年不同,今年并未敲响开池之钟。
玄悲与玄叶走到虚明身旁。
“进去吧,多加小心。”玄叶低声叮嘱。
玄悲依旧冷面如霜:“事情一了,立刻回少林别院领罚。”
“罚是不可能真罚的,顶多再给你后脑勺来一下。”
虚明心里嘀咕着,但也明白这两位师叔祖不过是嘴上凶罢了,实则都在关心自己。
他没敢接什么俏皮话,只轻轻点头应了声:“那弟子先走一步。”
“一块儿去吧。”
燕南天笑着搭话。
这一回,他是以剑客身份受邀而来。
江枫站在燕南天身侧,始终未语,却从怀中取出一张金光熠熠的请帖。
三人向人群略一示意,便悄然排到了通往藏剑池队伍的末尾,缓步而入。
刚踏入其中,虚明便觉一股灼热扑面而来,仿佛被塞进了炼铁炉膛。
“好烫。”
江枫低低吐出两个字。
燕南天解释道:“地底有岩浆奔涌,二城主用奇门阵法引火分流,将地火导入各处熔炉,所以整座藏剑池都像在蒸笼里。”
“燕施主真是见多识广。”
虚明随口捧了一句,目光扫过四周后,余光却不自觉落在江枫脸上。
藏剑池本身并无太多景致——一方洗剑池,数十座炼剑炉,密布的铁砧与风箱……若非亲眼所见,真会以为这是千年后的工坊流水线。
当然,并非说这里的剑都是批量铸就,只是足见其规模之宏大。
大到足以容纳三四百人在此厮杀混战而不显拥挤。
虚明偷瞄江枫,是因在这群人中,唯独这位堪称他的“劲敌”——不是武功,而是相貌上的对手。
他心知肚明,像江枫这般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的贵公子,最经不起烈火炙烤。
寻常铁匠哪个不是一身铜皮?那是长年煅烧淬炼出来的印记。
“要是他也晒成炭色……”
虚明正幸灾乐祸地想着,忽地神色一凝,眼角捕捉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萧恪。
早在池外时,他就已看见包括萧恪在内的八位皇子到场。
此刻,那人正围着一名少女打转,殷勤得近乎谄媚。
“无双城的明月姑娘。”
虚明眉梢微动。
当日剑塔崩塌之时,他曾见过她——容貌竟与第二梦分毫不差。
他再度瞥向江枫,脑中浮现往事:此前萧恪曾有意拉拢江枫,劝他去追求明月,搅乱她与大皇子萧独夫之间的情愫,为的就是阻止那传说中的合击绝技【倾城之恋】现世。
“看来江枫没答应。”
虚明心中了然。
一行人随二城主宁道奇前行,最终停驻于一座奇特之地——剑山。
藏剑池深处,一座埋满利刃的土陵,宛如坟冢,又似祭坛。
宁道奇止步转身,环视众人,笑意温润:“许多人曾参与过往藏剑大会,老规矩不必多言——三个时辰之内,可在藏剑池任意角落选一柄剑,持剑走出剑山者,手中之剑即归其所有。”
“至于封皇之战所需之物,也藏于剑山出口的火云洞最深处……”
话音落下,他袖袍轻挥,一道浑厚柔和的先天真气席卷全场,空气中泛起淡淡黄晕。
一面面铜镜自地面升起,光滑如水,映照四野,将每一寸光影尽数收纳。
“藏剑大会期间,‘叠镜’开启。
外界宾客皆可通过镜影观战全程。”
“规则依旧:可夺可争,严禁杀戮!”
留下这句话后,宁道奇身形忽隐忽现,如同穿行于每面铜镜之后,终是杳然不见。
虚明望着眼前林立的铜镜,一时怔住,喉头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叠镜之理并不玄奥,但宁道奇施展此术的手法,却是令人瞠目。
“这可不是背几本物理课本就能捣鼓出来的东西。”
他心头暗凛,先前那点轻慢之意早已收得干干净净。
“大哥,这么多剑任你驱策,若你还拿不下楚王令,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正当众人尚沉浸于宁道奇神通之际,萧恪忽然开口,语气轻佻,却字字落锤。
“万剑归宗!”
虚明心头猛地一跳,隐约察觉这话像是冲着他来的暗示。
刹那间,所有视线齐刷刷转向大皇子萧独夫。
那人神色淡漠,冷冷道:“即便孤不用此招,你们之中,又有谁配做孤的对手?”
“这话讲得……孤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
萧恪笑吟吟接过话头,随即目光投向虚明所在方位,正欲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
“嗯?”
他瞳孔骤缩,双眼陡然睁大,仿佛看到了什么颠覆认知的景象,整个人僵在原地。
众人面露困惑,不约而同顺着萧恪的视线望去。
只见另一个“萧恪”正缓缓走来,步伐沉稳,神情自若。
在场之人无不震惊。
“我靠!”
不少人脱口而出,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你……你怎么可能!”
萧恪指着那走近的身影,脸色涨得通红,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虚明!萧墨!那个混账九弟!他竟敢假扮孤王?!孤方才还在替他说话!萧恪心头一震,思绪瞬间紊乱。
“大胆狂徒,竟敢冒充本王!”
萧——
虚——
明——
一字一顿,声如惊雷。
自从剑塔崩塌之后,虚明便一直安分守己地待在少林别院,未曾外出。
这些日子,他日夜跟随苏蓉蓉研习易容之术,技艺早已炉火纯青。
外人知之甚少,但在泰山一战中,他曾化身无花,骗过众人耳目。
因此这次见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三皇子,不少人立刻心生怀疑:其中必有一人是虚明所扮。
萧恪气得指尖发颤,整张脸都扭曲了。
“简直一模一样,根本分不出来啊。”
八皇子抓了抓头,低声嘟囔。
旁人纷纷点头,的确难辨真假。
虚明对萧恪平日的举止神态早有观察,模仿起来惟妙惟肖,几可乱真。
原本他并无意扮演三哥,可刚才萧恪望向他的那一眼,实在太过轻蔑、阴险!四皇子萧天泰笑吟吟开口:“既然分不清真假,那就一起教训便是。
反正嘛……老三的实力也不过如此。”
“四哥所言极是。”六皇子笑着附和。
七皇子萧元贞眸光微动,心中泛起波澜。
当年虚明假冒无花,诱他请出师父叶孤城,令他颜面尽失;而三哥萧恪一句空话,就让他拱手让出秦王令,不仅丢了脸,更失了夺嫡先机。
其余皇子也多有心动。
他们本就暗中结盟,早有联手压制虚明之意。
至于萧恪,素来与诸兄弟关系冷淡,尤其他是首位受封亲王的皇子,向来独断专行。
当众杀人自然不行,但揍一顿?谁也不会拦着。
就连一向孤高清冷的大皇子萧独夫,此刻也默然点头。
这三弟,确实该敲打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