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心头一震,脱口而出:“哟!是秀才老爷和大勇夫郎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他一边热情招呼,一边急忙唤来妻子:“丽娘!贵客临门,赶紧沏上咱们最好的明前茶,莫要怠慢了!”
同时,悄悄朝乔大奎使了个眼色。
乔大奎会意,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压低声音道:“春生叔,昨儿乔老太吹的那些牛皮,全是假的!大勇夫郎早就把宅子、铺子、良田全都变卖了。这会儿大勇夫郎对外说……说是乔老太把抚恤金都留给他和孩子了。”
村长闻言,眉头一皱,心中顿时了然,又是这乔老太惹出来的祸事!
他暗叹一声,连忙低声吩咐乔大奎:“快去把乔家人和乔家族长请来,这事非同小可,得当面说清楚。”
他深知这大勇夫郎一家子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人家背后有两位举人老爷、一位秀才坐镇,六年前那场风波他还记忆犹新。
听说昨日乔老太唆使族长带人去镖局闹事,结果灰头土脸地回来,没落得个好。
至于那些“接去镇上享福”、“乔老二代管产业”的传言,他本就半信半疑,如今一听真相,更是心头雪亮。
这分明是编排不成,反被人家将计就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茶香袅袅,众人落座。
沈清钺端坐主位,神色从容,率先开口:“村长大叔,您也知晓,大勇不幸罹难,我们全家悲痛欲绝,夜不能寐。钰哥儿自幼锦衣玉食,未曾吃过苦楚,我们做兄长的,实在不忍看他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在这乡野之间受委屈、遭冷眼,便欲带他们返乡。”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如水,“今日前来,本是怀着哀思,欲拜访大勇爹娘,做个最后的告别。没想到还没进村,便听到编排钰哥儿的流言,这些家产都是钰哥儿的嫁妆,与乔家无关。希望村长将此事澄清,也让这村中流言,止于真相。”
“是,是,是,”村长抹了把汗,皱着眉头道:“这乔老太一家实在是不像话,先放出流言,妄图霸占沈夫郎的嫁妆。此事我定会公正处理,给你们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只听“哐当”一声,院门被猛地推开,乔老太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头发散乱,手指直指沈清钰,尖声骂道:“好你个沈清钰,竟敢骗我们!那些家产都被你悄悄变卖了,我们老两口日后靠什么过活?”
沈清钰冷冷地看着她,“那些本就是我的嫁妆,我想如何处置是我的自由。你们乔家,莫要再做这等白日梦了。”
乔老太还要再闹,却被村长厉声喝止:“乔老太!你莫要无理取闹!此事本就是你们理亏在先,若再胡搅蛮缠,休怪我不讲情面,直接报官处理!”
乔老太见村长动了真怒,只得闭上了嘴,眼中却仍燃着不甘的怒火。
就在这时,一旁的石春花冷笑着开口:“宅子、铺子、良田是你的嫁妆,没错!但大勇哥的抚恤金,可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对!”乔老太立刻支棱起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这抚恤金我们两个做爹娘的也有份!我们可是大勇的亲爹亲娘,怎能一文不得?”
“咦?”沈清钰微微挑眉,语气轻缓却带着讥讽,“不是娘亲口说的,要把抚恤金全数留给我和孩子吗?怎的今日又要反悔了?”
“你这贱人!我何时说过这等话?”乔老太气得脸色发青,顾不上沈二哥在场,口不择言地吼了出来。
沈清钺顿时怒目而视,正要起身斥责,却被沈清钰轻轻按住手背,柔声道:“莫急。”
沈清钰不疾不徐地开口:“那你还跟人家说,要带着一大家子搬进我在镇上的宅子,要让乔老二代管我家的产业呢。怎么?许你说,就不许我说啊?”
“你……你……你!”乔老太气得浑身发抖,手指颤抖地指着沈清钰,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石春花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没用的老东西!
她冷声接话:“抚恤金里,爹娘本就该得一份。你不给,咱们就告上衙门,请县太爷主持公道!”
沈清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眸光微闪,这女人倒还有几分心机,每次都能抓住重点。
这时,沈清钺冷冷发问:“族长,您怎么说?”
族长迟疑地看了兄弟二人一眼,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那刚塞进来的二两银角子,硬着头皮道:“春花说得没错。抚恤金,大勇的爹娘确实该得一份。”
“你们要多少?”沈清钰神色不动,语气平静。
“六……六十两。”乔老头狮子大开口。
“二哥,我们走。”沈清钰起身,拉着沈二哥,作势要离开。
“别走啊!五十两!”乔老太急忙喊住他们。
昨日她在葬礼上早已打探清楚,—同遇难的两位镖师,一个年轻后生才得二十两,另一个得八十两。
大勇在镖局干了多年,怎么也该有八十两抚恤金。
“四十两。”沈清钰停下脚步,语气坚定。
乔老太三人立刻凑在一起低声商议。如今宅子、铺子、田地全都没了指望,若能到手四十两银子,也能勉强能过个几年安稳年。
见三人无异议了,沈清钰缓缓开口:“那我们立两份字据:一份写明,我自愿奉上四十两银子,作为孝敬爹娘的养老之资;另一份,则由二老亲笔画押,声明自愿放弃大勇全部抚恤金的继承权。”
“这四十两不就是抚恤金吗?”乔老太愣住。
沈清钰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娘,您忘了?今日我和兄长是专程前来探望您二老的。这四十两,是我替大勇尽的一份孝心,是给你们的孝顺钱,可不是什么抚恤金。”
“至于抚恤金,您已亲口同意全数留给我和孩子了。”
他冷冷地盯着乔老太的眼睛,不带温度地说道:“娘,我这也是为了保全你们的名声,免得外人说你们贪财忘义。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乔老太浑身一颤,指尖发凉,终于低声道:“对,是娘记岔了。这是你给的孝顺钱,不是大勇的抚恤金。”
石春花死死咬住牙关,心中怒火翻腾。该死!又被这贱人反将一军,占了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