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吴王之忧
当初,夫差在得到鲁国的求援后,感到实现霸业的机会到来了。虽然厉兵秣马,但是真的要进出兵北进,夫差还有隐隐的担忧。
为此,夫差常常是一个人徘徊在后花园里,反复思索,为他的北进争霸找到一条万全之策。在后花园,夫差碰到一件令他惊奇不解的事:经常看到太子手持弹弓,不停的抬头朝树上看,寻觅着什么。夫差把太子喊来问个究竟。
太子说:有一次他偶尔看到树上有只螳螂,举着双臂正欲扑捉一只吱吱鸣叫的蝉,而螳螂没有注意到,在它的身后有一只黄雀,仰着长喙正对着自己。于是寻来弹弓打黄雀,结果黄雀死了,蝉飞了,螳螂已经被黄雀啄了一口,伤得很重。由此一来,太子便每日持着弹弓,寻找着类似的黄雀、螳螂和蝉。
夫差听完太子的讲述,呵呵一笑,对太子的睿智,深感欣慰,开口却说:
“友儿,在你手持弹弓,仰视天空时,有没有留意你的脚下?在你的脚下,有没有坑洼或绊脚石?”
太子微微一笑。
“还是父王高瞻远瞩,虑事周全。”
“友儿,依你看‘黄雀’、‘螳螂’是谁?这‘蝉’又是谁?”夫差问。
“请父王明示。”太子说。
“父王想听听你的看法。”
“依臣儿看,父王意欲北进,‘蝉’必在北方。现今鲁、宋、陈、滕、曹、卫、薛、邾、小邾、唐、蔡皆为签约盟国,唯有齐、晋与我大吴有隙。齐国出兵十万威逼鲁国,驻扎汶水不动,依儿臣看,此正是一只肥大的蝉。父王请想,齐国城池高大厚实,守备精良,难以攻克,当齐师弃城而出,又远离城郭时,就变成了一只孤零零的蝉,是齐国送给父王的一份大礼。灭掉齐师,必威震北方诸侯,为继续北进,打通了道路,展示了国威。”太子说完看着夫差。
夫差示意太子继续说下去。
“欲捕齐师,得防黄雀。我军北去,身后无非是越国和楚国,两国究竟谁能成为黄雀?儿臣想,我军先不去做扑蝉的螳螂,而是要做持弓的猎人,悄悄地赶跑黄雀与螳螂,直接瞄向那只肥蝉。”太子说完,又看着夫差。
夫差点头,让太子继续说。
“依儿臣看,越国的国力尚不构成威胁,只有楚国才是真正的掣肘所在。儿臣反复斟酌过,安抚楚国的策略只有一条,就是‘和楚’。”太子说完看着一脸沉思的夫差。
夫差沉吟了好一会才说:
“父王已经准备应诺伍相国的伐越之请,王孙雄的大军已经进驻吴山下,克日行动。”
“父王,儿臣以为不可。一来楚、越和亲,越女为楚太子章之母,伐越虽然易如反掌,但是这样做越国必投楚国,从而,楚、越皆与我为敌。二是,伐越战事一起,‘蝉’摇身一变成为‘螳螂’,齐师可趁机侵占鲁国,齐、鲁联合与我为敌。我大吴陷入南北交困之中,国运危矣!”
太子说完,两眼直直地看着父王,停顿一会又低声说:
“那,那父王无故伐越,对两位越国娘娘如何说辞?”
夫差闻听,双眉挑起,严厉的目光射向太子:“做太子的岂可感情用事!岂可儿女情长?”
见太子微微垂下头,若若称是。
夫差放低声音说:“友儿,父王最为担心的是你太过善良,当君王的一定要杀伐决断,切忌感情用事。这一点要仿照你故去的哥哥光。”
沉吟一会,话题转变,说:
“不过,友儿所言,正中父王要害。几日前,子贡先生,从鲁到齐,说服齐国停止伐鲁,他又从齐到吴,邀我共同击败齐师,他之言与友儿同出一格。父王向他说了相国的担忧,为证实他的策略的可行,他只身去了越国。”
“子贡先生乃孔夫子的高徒,善于游说,历来高瞻远瞩,有非凡的洞察力。其实,相国之忧也不无道理,只是他人老心怠,当年的雄心不在,只求自安。儿臣看来,先从子贡先生所言,抓住千古难逢的时机,灭掉齐师,震撼北方,然后再从相国之言,观越国所为,寻个借口,再伐越不迟。”太子说。
“是啊,友儿可知,越国是父王的芥蒂所在。当年放归勾践,父王并不悔责,此举赢得了近邦诸国的信同,扩增了我吴国的势力范围,赢得了信赖。但是,有一点悔恨,至今藏在父王心中。唉——”夫差说。
“父王有何担忧的?”
“友儿记住,一个勾践并不可虑,可虑的是他的能臣武将。为父最顾虑的就是那个范蠡。想当年,他在石室之中,苦伴勾践三年多,不变节,不移志,世间如此忠臣鲜有人在。当初放归勾践,就应该囚禁范蠡,如不能为我所用,应该诛杀。可惜没有这样做,这些年来父王一直派人观察此人的举动,想寻个茬口,将其剪灭。此人有包容天地的玄机,迟早成为大患。不过越国尚未羽毛丰满,不是当务之急呀。”
“父王说的是,那么伐越之事该如何处置?”
夫差深叹一声:
“相国之请,也不无道理,他想借端木赐说越之际,出奇兵,直捣越王府,将越国君臣一举拿下,永除后患,不必大动兵戈。然后再挥师北进,唉,也不失为军家上策啊。”
“如若擒王不成,反陷越境呢?”太子担忧地说。
夫差举手,止住太子。
“此事顺天意而为吧。”
“那么,父王将如何安楚呢?”太子又问。
“相国与太宰均为楚之亡臣,与楚国有着切骨之恨,自然不会赞同和楚,友儿全力协助父王理政备军,父王身边不可无儿,王弟此时也不宜离开,所以一时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太子踟蹰一会说:
“父王说到相国,有一事,儿臣思虑再三,还是禀告父王的好。”
“何事?友儿照说。”
太子就把伍子胥当年派人入后宫行刺的事情说出来。夫差听后,勃然大怒。
“好个老匹夫!竟敢在寡人的后宫行不轨之举。”
“父王息怒,相国是按母后遗愿行事的。”
太子不提则已,一提这事,夫差更是怒不可遏。
“什么母后遗愿!不可再提及!”
“父王,大事当前,切切不可妄动,不可妄言,以免贻误大业。”
夫差强压怒火,对太子说:
“伍员老了,相国的事情,友儿可多分担些。父王霸业成功之日,便将强大的吴国,交到你的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