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4年夏的南京,复兴社总部的梧桐浓荫遮天蔽日,却挡不住情报一处办公室里的紧张气氛。
陈默坐在办公桌后,指尖划过刚送来的人事任命文件,“情报一处处长”头衔旁,印着他的名字——这是戴笠对他“前线工作”的最终认可,也是将他牢牢绑在南京情报中枢的枷锁。
“陈处长,新调来的特工已经在外面等了,您要不要现在见?”李伟科长敲了敲门,声音恭敬。
陈默放下文件,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让他们进来。”
他心里清楚,这批新人是戴笠派来的“新鲜血液”,更是盯着他的“眼睛”——自从上次前线汇报后,戴笠虽未再追问,但暗地里的监控从未停过。
门被推开,七八个穿着制式军装的年轻人鱼贯而入,个个身姿笔挺,眼神锐利。
陈默目光扫过,突然顿在最后一个人身上——那是个穿着中尉制服的女人,齐耳短发,眉眼清丽,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干练,胸前的领章绣着“密码破译”标识,肩线绷得笔直,像柄收在鞘里的刀。
“大家好!情报一处全体成员,欢迎各位的加入!”
陈默站起身,语气平稳,“我是处长陈默,接下来,由我负责你们的具体工作分配。”
他逐一念出名字,分配岗位,轮到最后那个女子时,她上前一步,抬手敬礼,声音清脆:“报告处长!我是柳媚,代号‘燕子’,毕业于复兴社特训班,擅长密码破译,请求分配任务!
陈默看着她的眼睛——那是双极亮的眸子,带着年轻人的锐气,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不像崇拜,倒像在评估。
他不动声色地颔首:“柳媚,分配到秘书科,协助我整理红军动向情报,即刻上岗。”
“是!”
柳媚再次敬礼,转身时,目光又快速扫过陈默桌上的文件,动作隐蔽,却没逃过陈默的眼睛。
等人都散去,办公室里只剩柳媚和陈默。
她抱着刚领来的文件夹,站在桌前,主动开口:“陈处长,早就听说您在江西前线‘战功赫赫’,不仅摸清了红军堡垒部署,还协助戴老板推进了围剿计划,能跟着您做事,是我的荣幸。”
这话听着是崇拜,却字字都在试探——“堡垒部署”“围剿计划”,全是他在前线最敏感的工作。
陈默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都是分内事,谈不上战功。你刚毕业,先熟悉秘书科的工作流程,明天开始整理红军近期的转移情报,按时间线分类,重点标注路线变化。”
“明白!”
柳媚点头,却没立刻走,反而指着桌上的一张地图,“处长,这是红军西南转移的路线图吧?我在特训班学过地形分析,您看这里——湘赣边界的山口,是不是可以预判他们下一步会往贵州走?”
陈默心里一紧——她居然能从模糊的路线图里看出转移方向,专业能力远超普通特工。
他放下茶杯,语气平淡:“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情报工作讲究‘证据优先’,没有实锤前,不做主观预判。先把基础工作做好。”
柳媚眼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笑着应:“是,处长说得对,我记住了。”
她抱着文件夹转身离开,脚步轻快,却在门口顿了顿,回头道:“处长,您桌上的咖啡凉了,我帮您换一杯吧?”
“不用,谢谢。”陈默拒绝得干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他拿起桌上的地图,指尖落在湘赣边界的山口——柳媚说的没错,红军确实有往贵州转移的迹象,可她一个刚毕业的特工,能一眼看穿,要么是天赋异禀,要么是早有准备。
下午,陈默去戴笠办公室汇报工作,特意提起柳媚:“老师,新调来的柳媚,密码破译和地形分析能力很强,学生认为她是个可塑之才。”
戴笠正在抽烟,闻言笑了笑:“哦?你觉得她不错?这丫头是特训班的尖子生,我亲自挑选的,让她去你那儿,就是帮你分担点压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她性子太活,你多带带她,也让她学学你的沉稳劲。”
陈默心里了然——柳媚果然是戴笠特意安排的人,说是“帮忙”,实则是让她盯着自己。
他点头应:“是,老师。学生一定好好带她。”
回到办公室,柳媚正在整理文件,见他进来,连忙起身:“处长,您回来了?我把红军近一周的情报整理好了,按您说的分了类。”
她递过文件夹,里面的情报按日期排列,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了“转移路线”“兵力估算”“补给情况”,条理清晰,重点突出。
陈默翻了翻,发现她在“补给情况”旁写了句小字:“红军携带物资有限,预计一周后需补充粮食,可重点监控湘赣边界的粮道。”
这个分析精准得可怕,完全不像新手的手笔。
“柳媚,你做得不错。”陈默合上文件夹,语气依旧平淡,“明天开始,你跟着我参加情报分析会,多听少说,熟悉咱们处的工作节奏。”
“谢谢处长!”柳媚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真切的笑意,“我一定好好学!”
接下来的几天,柳媚很快融入了情报一处的工作。
她不仅能快速完成陈默交代的任务,还总能提出独到的见解——分析红军电台信号时,她能从杂乱的波段里找出规律;整理敌军追剿情报时,她能精准预判部队的行进速度。
连情报一处的老特工都忍不住称赞:“这个柳中尉真厉害,比我们这些老骨头还懂行。”
而陈默却愈发警惕。
柳媚的能力太强,且总能精准踩在“敏感点”上——每次分析红军情报,她都会有意无意地引导话题,试探他对红军转移方向的判断;汇报工作时,她会详细描述自己的分析过程,却绝口不提信息来源,像是在展示能力,又像是在证明自己“没有私心”。
这天下午,柳媚拿着一份密码电报进来:“处长,这份是红军的加密电报,我试着破译了一部分,您看看对不对。”
电报上的密文被划掉,旁边写着破译后的内容:“主力已过湘赣边界,速准备后续补给。”
陈默心里一沉——这份电报是他昨天才收到的,还没来得及上报,柳媚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译,且精准度极高。
他接过电报,假装核对:“破译得很准确,你怎么这么快?”
“特训班学过这种密码模式,”柳媚笑着说,“处长,您说红军过了湘赣边界,会不会往湘西走?那里有贺龙的部队,能互相接应。”
陈默抬眼看她——她的眼神坦诚,带着请教的意味,可陈默却从那笑意深处,看到了一丝探究。
他合通电报:“可能性很大,但还需等后续情报确认。你把破译结果整理好,报给戴老板。”
“好!”柳媚接过电报,转身时,又道,“处长,晚上情报科有聚餐,您去吗?大家都想跟您多学学。”
“不了,晚上要加班整理情报。”
陈默拒绝道。他知道,这种聚餐是拉近距离的场合,柳媚肯定会借着酒意,打听更多他的过往,他不想给她任何机会。
柳媚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却没再多说,轻轻带上门离开。
办公室里恢复安静,陈默靠在椅背上,摸了摸胸前的怀表——柳媚的出现,像一颗突然投入湖面的石子,打破了他好不容易稳定的局面。
她是戴笠的人,能力出众,眼神锐利,且对他表现出明显的“崇拜”,这种崇拜背后,到底是真心欣赏,还是另有所图?
他拿起桌上的人事档案,翻出柳媚的资料——出身普通家庭,父母早亡,由舅舅抚养长大,毕业于复兴社特训班,成绩全优,擅长密码破译和心理侧写。资料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可越是干净,陈默越觉得不简单。
傍晚,陈默接到在复兴社上海工作站的苏晴,通过老掌柜转来的消息:“南京近期有军统特工异动,注意新接触人员。他心里一紧,苏晴的消息总是很准,柳媚的出现,恐怕不只是戴笠的安排,或许还和日特、复兴社内部的派系斗争有关。
他把柳媚的资料锁进铁皮柜,拿起那份破译的电报,心里暗暗决定——对柳媚,既要保持表面的平和,又要时刻警惕,绝不能让她发现任何破绽。
同时,要利用她的专业能力,获取更多红军的情报,为组织传递更有价值的信息。
窗外的夜色渐浓,复兴社总部的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陈默坐在桌前,看着柳媚整理的情报,指尖在“湘赣边界”几个字上顿了顿——不管柳媚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必须在这场新的较量中站稳脚跟。
他摸了摸胸前的怀表,表针“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提醒他:越是平静,越要谨慎。柳媚这只“燕子”既然来了,就绝不会轻易离开,接下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