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虽心有不甘,但见绣绣发了话,丁锋也只是眯着眼看戏,并未偏袒她,只得悻悻地剜了郝殷桃和柳义菲一眼,扭着腰肢出去了。
郝殷桃哼了一声:“骚蹄子憋坏了,真不是东西。”说罢也转身去张罗。
左海璐和苏苏则扶着丁锋往里间走去。
柳义菲经过绣绣身边,低声道:“绣绣姐,家里辛苦你了。”
绣绣拍拍她的手,温言道:“妹妹才是辛苦,快去吧,老爷怕是还有话和你说。”
一场小小的风波暂时平息,但这暗流涌动的争宠戏码,在这乱世枭雄的后宅之中,只怕永远不会真正落幕。
丁锋享受着这温柔的牵绊与微妙的平衡,在酒意与倦意中,被扶进了温暖的卧房。
窗外是属于他的天星城,而窗内是属于他的温柔乡。
一个多月的时光在望月山庄与天星城紧锣密鼓的准备中悄然流逝。
约定的日子将近,丁锋的心也提了起来。
那批关乎未来的德国机床,如悬在远方的明珠,一日不到手,他心里便一日不得安宁。
日期将近,这夜月暗星稀,沂水河面笼罩着一层薄雾。
二级桌山脚下,原本用于装卸粮食、建材的隐秘码头此刻戒备森严。
丁存孝亲自带着一队绝对可靠的亲卫营士兵,身着深色衣裳,散布在河岸芦苇丛与坡地树林中,警惕地注视着上游方向。
没有点火把和油灯,黑暗中只有偶尔金属摩擦的轻微声响和压低的呼吸声。
丁锋与柳义菲并肩站在码头最前沿,身后是郭龟腰和几名精通机械的匠人头目。河风带着湿冷的寒意,却吹不散众人心头的灼热。
“来了。”
柳义菲耳力极佳,低声向丁锋汇报。
丁锋凝神望去,只见薄雾中,一点昏黄的马灯灯光若隐若现,随即一艘吃水颇深、挂着普通商号旗帜的平底货船缓缓靠向码头。
船头站着一名精悍的汉子,正是虞洽卿派来的心腹管事。
没有多余的寒暄,双方对过暗号,那管事便指挥船工开始卸货。
沉重的木箱被小心翼翼地用绳索吊下,每一箱落地都发出闷响。
木箱上刷着德文标记和编号,虽然经过伪装,但那严丝合缝的做工和独特的机油气味,都彰显着内里货物的不凡。
“丁先生,按虞老板吩咐,二十台套,车、铣、钻、刨,还有配套的动力机和工具一应俱全,请您验看。”
管事递上一份清单。
丁锋示意柳义菲和匠人们上前。
箱子被逐一撬开一角,借着点燃油灯的微弱光束,可以看到里面用油纸包裹、固定在木架上的冰冷金属构件,泛着幽蓝的烤漆光泽。
齿轮、导轨、丝杠,精密得令人窒息。
柳义菲仔细核对着型号和数量,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机身,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有了这些,天星城的兵工能力将实现质的飞跃,甚至一直在心头萦绕的水力发电站备件也制作有望。
“没问题,代我多谢虞先生。”
丁锋沉声拱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卸货装马车之后覆盖伪装,整个过程迅速而安静。
随着最后一箱机器被装上特制的加固马车,由亲卫营精锐押送着,沿着秘密开辟的山道运往二级桌山深处新建成,且更加隐蔽的核心工坊,东方的天际才刚刚泛起朝霞。
货船悄无声息地驶离,消失在晨雾之中,仿佛从未出现。
码头上只留下几道深深的车辙,很快也被小心地掩去。
机床的到位给天星城这台精密的机器注入了最强劲的动力。
核心工坊内灯火彻夜不息,在柳义菲和几位老师傅的带领下,安装、调试、试运行一切都在进行中,叮当的敲打声和低沉的机器轰鸣声此起彼伏。
而外部天星城依旧保持着农耕为主的表象。
一级桌山那一千四百多亩永佃田,在丁锋三级农业技能的持续指导和水利设施的完善下长势喜人,麦浪翻滚,预估平均亩产已稳稳突破三百五十斤,正向着四百斤迈进。
山庄自有的三百五十亩实验田更是惊人,各类作物郁郁葱葱,预示着又一个丰收年。
养殖场内猪羊肥壮,鸡鸭成群提供了稳定的肉食和蛋类来源。
酿酒坊、磨坊、砖瓦窑等手工业也运转良好,使得天星城在乱世中宛如一片世外桃源,物资相对乱世那是相当充裕。
这日晚间,丁锋在书房翻阅着崔管家呈上的账册,绣绣在一旁为他斟茶。
账册上,粮食、肉禽、酒水、砖瓦等产出和结余数字清晰可观。
绣绣看着账目,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锋哥,照这么看,就算交了韩大帅那十万斤粮租咱们今年的结余也足够支撑山庄和天星城的用度了。”
丁锋合上账册,却没有绣绣那般乐观。
他走到窗前,望着山下天星城星星点点的灯火,沉声道:“绣绣,光靠这些农产品,能让这一城两千来人吃饱穿暖,不饿肚子已是极限,但这乱世,仅仅吃饱是不够的。”
他转过身看着绣绣,接着说:“你想过没有,一旦有大军围困,或者遇上大灾之年,咱们这些粮食能撑多久?韩大帅今天能要十万斤,明天就能要二十万斤,咱们辛苦种出来的粮食,在那些手握枪杆子的大帅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征调的物资,甚至是催命的符咒。”
绣绣闻言,神色也凝重起来:“那依锋哥的意思咱下一步怎么做?”
丁锋走到书案前,拿起一枚兵工坊最新试制成功的复装步枪子弹,黄澄澄的弹壳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
他将子弹放在绣绣面前:“看这玩意,这才是乱世里真正的硬通货,是比金银、粮食、肉畜更硬的紧俏物资。”
绣绣说:“俺自幼就在这天牛庙长大,只知道地是锄地汉的根,粮是老百姓的命,子弹是军爷马子才用的。”
丁锋摇头,语气笃定道:“那是太平世盛,乱世中金银粮食都抵不过武器,咱们屯粮人家屯枪,你说这粮是谁的?还不是拿枪的随时抢走?唯有这些武器才是权力的根基,是生存的保障,有了它咱们才能守住这片基业,别人才不敢轻易觊觎,当然有了它咱们就能换来更多的粮食、更多的钢铁、更多的机器,甚至更多的话语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