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完青、沂、博三地的整合事宜,丁锋心中的紧迫感却未减分毫。
数日后他摊开最新的报纸,目光停留在关于北方时局的报道上,尤其是关于少帅的消息。
时值1933年3月初,热河沦陷,长城沿线战火纷飞举国震动,而指挥长城抗战的少帅正承受着巨大的舆论压力和内部指责。
他引咎辞职、出洋考察的风声已悄然传出。
丁锋的眼中精光闪烁。
这是一个窗口期,也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少帅麾下的东北军,从奉天机器局带出了大量家底,其中就包括那上千台令各方势力垂涎不已的机床设备。
上文书说过,其如今正囤积在天津大沽口。
丁锋若能从中分得一杯羹,哪怕只是五百台,也足以让天星城的军工生产发生质的飞跃。
不仅能快速武装起更多的部队,更能通过外销弹药换取海量资源,支撑起更庞大的扩军计划。
可韩大帅这条线到了高层反而不好用,容易受其掣肘,必须另辟蹊径。
丁锋沉吟片刻,心中已有决断。
他需要一个引路人,这个引路人便是之前奉系张宗昌的秘书长徐小楼。
徐小楼之前是张大帅的秘书长,丁锋因为给其母看病而作下了交情,和奉系关系颇深。
目前齐鲁是西北系的韩大帅当权,这徐小楼只能当一个富家翁,再无仕途。
加上其举荐过丁锋从上海阿德哥那购入过机械,也给天星城联系过晋绥系的阎大帅,以便天星城作军火生意,已经算是丁锋联络权贵的后台。
丁锋沉思片刻,随即对侍立一旁的护卫家丁吩咐:“去,叫憨子备车,去省城一趟,让龟腰给省城咱的眼线发电报,给徐小楼递上拜帖,就说丁某有要事找徐先生相商。”
五日后,省城春和楼雅间。
徐小楼他虽无官身,只做士绅打扮,但步履从容,气度沉稳,眉宇间依稀可见昔日执掌文牒、周旋各方的干练。
丁锋亲自起身相迎,将他让到上座。
“徐先生,又打扰您清静了,叨扰叨扰。”
丁锋开门见山,将欲筹建钢铁厂,急需关键设备,尤其是想从少帅处谋取奉天机器局机床的想法和盘托出。
徐小楼听完微笑着喝了一口茶,不置可否。
丁锋拿出了准备的文玩,那是一套雍正粉彩的笔洗笔筒文房,接着恳求。
“徐先生,如今少帅处境微妙,且人在天津,先生您昔年在奉系中旧友故交众多,门路宽广,不知可否代为牵线,促成此次会面与交易?所需打点费用,锋一力承担。”
徐小楼捻着茶杯,静静听完,眼中露出赞赏之色:“丁师长志向不小啊,从当年天牛庙一隅,到如今坐拥两县一矿,竟已图谋自建钢铁之基、军火之线,佩服、佩服。”
他略一沉吟,继续道:“少帅那边,我确有几条线还能说上话,他如今……唉,形势比人强,正是需要各方支应的时候,你这事,既有公心为国储力,亦有咱们私谊支撑,倒并非没有可能,此事我可以替你修书引荐,安排一下,不过津门比之上海水亦不浅,各方耳目繁杂,你亲自前去还需谨慎行事,切记言多必失。”
他的语气平和,却带着长辈提点后辈的关切与稳重。
丁锋郑重拱手:“多谢先生,先生屡次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从引荐上海阿德哥购入机械,到牵线晋绥阎长官的军火生意,鄙人感念于心,此次若再能促成,于我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咱得军火生意我算您一股。”
徐小楼摆摆手,淡然一笑:“丁师长不必客气,我如今闲云野鹤,能见你这样的年轻才俊为国为民做些实事,心中亦是快慰,我参股的话更会引人猜忌,算了算了,你这文房我收了,这已经深得我心,那奉系内些许旧日情分能派上用场就好,你准备何时动身?我好提前安排。”
“事不宜迟,若能尽快最好。”
“好,我这就去联络,你在家等消息便是。”
送走徐小楼,丁锋心中稍定。
有这位曾经的奉系高层、如今的人脉大家出面斡旋,此行成功的把握便大了许多。
回到天星城,其吩咐崔管家和费银子加快内政梳理,心中对北上津门之行,已然充满了期待。
打通这条线,获取那批至关重要的机床,他的扩军强工计划,才能真正上规模。
不久后,徐小楼的信件已经送达山庄,
事不宜迟,按惯例丁锋将内部事务交绣绣、左海璐、崔管家全权负责,丁存孝、柳义菲等人共同管理军事。
天星城包括外三县严令加强戒备,稳步推进各项计划。
自己则带着一队精干的护卫,轻车简从,悄然离开天星城,一路北上,直趋天津卫。
此时的天津,虽远离长城前线,却也笼罩在战争的阴云和时局动荡的焦虑之中。
可各国租界依旧歌舞升平,各方势力云集,暗流涌动。
半个月后,通过徐小楼多方打点、重金开路,几经周折,请求会面的消息终于递到了少帅面前。
可能是因为丁锋第三路军少将师长的身份,或是因为那为抗战略尽绵薄之力的说辞。
加上人家确实需要多方筹措资金,正处于事业低谷即将远行,少帅在犹豫再三后,终于同意在法租界的一处僻静公馆内,给予丁锋一次简短的会面机会。
会面当日,丁锋褪去了军装,换上一身深色长衫,显得沉稳干练,因在少帅面前,这种杂牌军的少将师长多如牛毛,并不能加深印象分。
在侍从的引领下,他走进装饰典雅却透着几分冷清的公馆客厅。
只见一位身着便服、面容带着几分憔悴与颓唐,却依旧难掩其俊朗轮廓和军人气质的年轻将领,正坐在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支烟斗,正是名动天下的少帅。
丁锋上前,不卑不亢地行了个军礼:“卑职齐鲁第三路军,暂编第九师师长丁锋,见过少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