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禄府,文渊仙官的竹林府邸,此刻已不复往日的清幽雅致。那沙沙竹响,落在他耳中不再是助益文思的天籁,而是催命的更漏,每一响都在提醒他被“福报系统”度量、被同僚追赶的紧迫时光。
【健康提醒:您已连续处理核心公务超过六个时辰,建议进行仙力恢复】——这行冰冷的金色小字弹出时,文渊正沉浸在对一段上古律法残篇的“高效”解读中。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用一股近乎粗暴的神识波动将其驱散,仿佛这样就能将这恼人的警示连同那片刻浮起的疲惫感一同抹去。不能停,绝对不能停!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追赶,超越,将金融风暴中失去的一切,连本带利地赚回来!
“福报系统”对文渊而言,非但不是折磨,反而像是一剂量身定制的强心针,或者说,是一剂能让他暂时忘却伤痛的毒药。在蟠桃凭证风暴中遭受重创、负债累累的他,内心深处充满了巨大的不安全感与急于翻盘的焦躁。而“福报系统”提供的,正是这样一条看似清晰、将时间与功德直接挂钩、鼓励极致投入的“捷径”。他将全部的希望,乃至自我价值的证明,都寄托在了这套系统之上。
他几乎是以一种自毁式的、近乎癫狂的狂热投入其中。
每日六个时辰的强制修行与办公时长?对他而言,这只是系统规定的最低底线,是“平庸者”的标准。他主动地、近乎偏执地将每日有效“工作”时间拉伸至八个、甚至九个时辰!夜深人静时,司禄府值房内,常常只剩下他玉符散发出的冷光,映照着他苍白而亢奋的脸庞。
他将司禄府繁杂的文书编纂工作,拆解成最细碎、最可量化的步骤。查阅典籍、梳理脉络、撰写初稿、修改润色、格式规范……每一个环节,他都设定了明确的功德收益点,精确到每处理完一个段落,神识便下意识地去确认积分是否到账。他将原本需要静心感悟、品味字里行间道韵的律法释义,变成了可以批量处理的“信息录入”任务,追求的是单位时间内处理字符数量的最大化。
更极端的是,他凭借着小聪明和对规则的钻研,结合一些压榨神识的偏门法诀,自行“研发”了一套“多线程神识操作术”。他尝试同时处理三到五项事务:一边解读律法,一边撰写日常报告,甚至还分出一缕神识关注着系统内部交易市场里蟠桃凭证的残存波动。这种违背神识运转基本规律的做法,带来的负担极大,但他沉醉于那种“同时完成多项任务”的虚假效率感中,认为这才是“福报”精神的极致体现。
他的努力(或者说疯狂)很快收到了“回报”。他的积分在司禄府内部再次一骑绝尘,那金光闪闪的数字和不断攀升的排名,让他那因投资失败而严重受损的虚荣心与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 albeit 扭曲的满足。系统不时弹出的“效率先锋”、“卷王之王”等虚拟勋章,带着悦耳的提示音,如同给他注射了一针针兴奋剂。
然而,这种极限压榨带来的副作用,也开始如同跗骨之蛆般悄然显现。
他的眼神不再有以往的灵动与偶尔闪烁的慧光,取而代之的是布满的血丝与一种亢奋透支后的空洞与麻木。原本在金仙初期还算稳固的修为,因为长期透支神识、缺乏真正意义上的沉淀、感悟与仙力自然温养,竟隐隐出现了波动和虚浮的迹象。仙力运转时,不再圆融流畅,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躁意。
偶尔,在高速处理文书、神识高度紧绷时,他的手指会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前甚至会出现一刹那的雪花状模糊,那是灵气运转过载、神识接近失控边缘的明确征兆。有几次,他在撰写重要报告时,忽然大脑一片空白,某个常用的仙文术语竟一时想不起来,需要愣神片刻才能接上。
同僚们看他,目光复杂。有佩服其“拼搏”精神的,但更多的则是畏惧与疏远。他那不正常的亢奋状态和日渐憔悴的形貌,让人望而生畏。一位相熟的老文仙,见他面色不佳,曾好心劝道:“文渊仙友,大道漫漫,道基为重啊!如此焚林而猎,涸泽而渔,恐非长久之计,他日恐有碍道途,追悔莫及啊!”
文渊却只是扯出一个僵硬而疲惫的笑容,眼神飘忽地回应:“前辈,时代变了。不快,则退;不卷,则亡。逆水行舟,晚辈……别无选择。” 他将那老仙的劝诫当作耳旁风,甚至隐隐觉得对方是在嫉妒他的“进步神速”。
他将身体与神识传来的所有警告信号,都强行归咎于“努力不够”、“还能更卷”。他变本加厉地吞食那些能临时提神醒脑、实则透支潜能的“燃魂丹”,依靠药力强行驱散疲惫,维持着那虚假的繁荣。
他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弓弦,紧绷欲裂,发出令人不安的嗡鸣,却兀自沉浸在即将射中目标的幻觉中,对自身即将崩断的命运,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