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之内,空气仿佛凝固。黑衣刀客那纯粹而凌厉的刀意,如同实质的寒风,刮得人面颊生疼。周围的茶客早已噤若寒蝉,纷纷退避,生怕被这突如其来的争锋波及。
陆风看着眼前这位为战而生的刀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平静。他能感受到对方刀意中的执着与纯粹,那是一种摒弃外物、唯刀唯我的信念。这样的对手,值得尊重,但也……仅此而已。
“你的刀,不错。”陆风缓缓起身,并未释放任何气势,只是周身自然流淌的混沌气息,便将那逼人的刀意悄然化解于无形,“但,我为何要与你战?”
黑衣刀客眉头微皱,似乎没料到陆风会如此回应,他沙哑道:“强者相遇,自当以战会友,印证所学。你避而不战,是怯否?”
“怯?”陆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战与不战,于我而言,并无意义。我的道,不在与人争勇斗狠。”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茶楼的墙壁,望向了更遥远的天际,“若你执意要战,可以。但需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黑衣刀客眼神锐利。
“若你败了,需答应为我做一件事。”陆风淡淡道,“当然,不会违背你的道心原则。”
黑衣刀客沉默片刻,眼中战意更盛:“可!我若胜了,你需接我三刀,生死勿论!”
“一言为定。”
两人之间的约定已然立下,无需再多言。
“此地施展不开,城外一战。”黑衣刀客说完,身形一晃,已化作一道黑色刀光,穿透茶楼窗户,朝着青木城外疾射而去。
陆风对周围惊愕的目光视若无睹,一步踏出,身形如同融入空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然出现在茶楼之外,不紧不慢地朝着城外方向走去。他步伐看似缓慢,却缩地成寸,速度丝毫不慢于那道黑色刀光。
青木城外百里,有一片荒芜的石林,怪石嶙峋,人迹罕至。
黑衣刀客已然抱刀立于一座最高的石峰之巅,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整个人仿佛与他怀中的刀融为一体,散发出冲霄的刀意,将天空的流云都隐隐逼开。
陆风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座石峰上,与他遥遥相对。
“出刀吧。”陆风负手而立,青袍在风中微拂,神色淡然。
“我名,厉斩天。”黑衣刀客报出名号,眼神骤然变得无比专注,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他的刀,以及对面的对手。“此刀,名‘寂灭’,接好了!”
“锵——!”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刀鸣响彻天地!厉斩天怀中的长刀终于出鞘!那是一柄造型古朴、刀身暗沉、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直刀!
刀出的刹那,并非绚烂的光华,而是一种极致的死寂与终结的意境!仿佛这一刀挥出,便要斩断生机,终结万物!刀光所过之处,空间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色泽,连声音似乎都被这一刀吞噬!
寂灭刀意!这是触及死亡法则本源的可怕刀意!
刀光如冥河倒卷,瞬间跨越两人之间的距离,斩向陆风!速度快得超越神识反应!
面对这足以让同阶元婴修士心神被夺、束手待毙的恐怖一刀,陆风眼中终于露出一丝认真的神色。
他不闪不避,只是缓缓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之上,并无耀眼光芒,只有一缕极其凝练、仿佛能演化混沌、定住地水火风的淡灰色气流在萦绕。
他没有动用“混沌星璇”那般大范围杀伤的招式,也没有使用“混沌断空”进行防御。面对这极致的单体攻击,他选择了以点破点,以自身对大道本源的领悟,硬撼对方的寂灭刀意!
“嗤——!”
指尖与刀尖,在千分之一刹那,精准无比地对撞在一起!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能量疯狂肆虐的冲击波。
只有一种诡异的寂静。
以指尖与刀尖接触的那一点为中心,时间与空间仿佛都凝固了。厉斩天那蕴含着寂灭意境的刀光,在触碰到那缕淡灰色气流的瞬间,仿佛遇到了某种无法理解、无法斩断的“存在”,其凌厉无匹、终结一切的意境的运行,竟被硬生生阻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阻滞,决定了胜负。
陆风指尖的淡灰色气流如同拥有生命般,顺着刀身逆流而上,所过之处,那寂灭刀意如同冰雪遇到骄阳,迅速消融、瓦解!并非被暴力摧毁,而是被一种更加本源、更加包容的力量,悄然化去!
厉斩天脸色剧变,他感觉自己苦修多年的寂灭刀意,在那缕看似微弱的灰色气流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那气流中蕴含的意境,仿佛凌驾于他的“寂灭”之上,是更加古老的“起源”与“终结”的统一!
“噗!”
他闷哼一声,握刀的手臂剧烈颤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刀柄流淌而下。那柄名为“寂灭”的古刀发出一声哀鸣,光华瞬间黯淡下去。他整个人如遭重击,踉跄着向后倒飞出去,撞碎了数根巨大的石柱,才勉强稳住身形,嘴角已然溢出一缕鲜血。
一招!
仅仅是一指,便破了他最强的寂灭刀意,更是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厉斩天稳住气息,抬头望向依旧负手立于石峰之巅、衣袂飘飘的陆风,眼中充满了震惊、茫然,以及一丝……释然。
“我……输了。”他艰难地吐出三个字,语气中带着无法言喻的复杂。他一生痴于刀,败过,也胜过,却从未像今天这样,败得如此彻底,如此……无力。对方的境界,已经完全超越了他的理解范畴。
陆风收回手指,那缕淡灰色气流悄然消散。他看着厉斩天,淡淡道:“你的刀意纯粹,已触及法则边缘,假以时日,未必不能窥得大道堂奥。只是,过于执着于‘寂灭’,反而落了下乘。生死轮转,方是常态。”
厉斩天浑身一震,如同醍醐灌顶,眼中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明悟。他对着陆风深深一躬:“多谢道友指点!厉斩天受教了!今日之败,心服口服!道友有何事需厉某去办,但请吩咐,厉某绝不推辞!”
陆风点了点头,对此结果并不意外。他沉吟片刻,道:“我初来流风界,需在此盘桓数年。这期间,我不希望被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打扰。你既常居于此,便替我留意青木城及周边动向,若有针对我与我同伴的异常情况,及时告知即可。”他弹指射出一道混沌印记,没入厉斩天眉心,“凭此印记,你可感应到我的大致方位。”
这并非什么难事,更像是一种观察与预警。厉斩天毫不犹豫地应下:“厉某领命!”
“去吧。”陆风挥了挥手。
厉斩天再次躬身,随后抱起黯淡的古刀,身形化作一道略显落寞却带着新生的决然的刀光,消失在石林深处。经此一败,他的刀道或许将走上一条与以往截然不同的道路。
陆风独自立于石峰之巅,望着流风界蔚蓝的天空,感受着指尖尚未完全平息的混沌道韵。与厉斩天一战,虽短暂,却让他对自身融合后的力量有了更深的体会。混沌包容万物,星辰演化生机,二者结合,应对各种属性的力量似乎都有着天然的优势。
“该回去了,不知星瞳那边情况如何。”
他身形一晃,已从石峰上消失。
回到听风驿的树屋,星瞳尚未归来。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带着一丝疲惫与兴奋返回。
“陆大哥,我找到‘观星台’的线索了!”星瞳一进门便迫不及待地说道,脸上带着些许红晕,“据说位于流风界极北之地的‘陨星山脉’深处,那里人迹罕至,空间薄弱,残留着上古时期星辰坠落的痕迹,是此界与星空联系最紧密的地方!”
“陨星山脉……”陆风记下这个名字,“距离此地多远?可有危险?”
“据此甚远,位于北域,以我等遁速,恐怕也需数月方能抵达。”星瞳神色微凝,“而且据说那片山脉极其危险,不仅环境恶劣,有强大的本土妖兽盘踞,更深处还残留着一些上古禁制和空间裂缝,甚至……有传言说,那里是某些邪修或异族的藏身之所。”
陆风点了点头,这在意料之中。能与诸天星辰产生联系的地方,岂是易与之所。
“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陆风平静道,“你先调整状态,我们稍作准备,便出发前往陨星山脉。”
有了明确的目标,接下来的行动便清晰了许多。利用轮回珠的时间加速,他们完全可以在外界很短的时间内抵达并完成探查。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陆风与星瞳计划着北上之行时,青木城暗处,关于他们二人的信息,正以某种隐秘的方式,悄然传递出去。
城主府深处,一间布满监视法阵的密室内。
一名身着华服、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的人,正听着下属的汇报。
“……确认其同伴前往打探‘观星台’消息,目标应是陨星山脉。其本人实力深不可测,今日于城外石林,一指击败刀痴厉斩天……”
阴影中的人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发出沉闷的声响。
“观星台……星陨阁的余孽么……还有那个身怀混沌气息的小子……通知下去,启动‘猎星’计划,绝不能让他们抵达陨星山脉,更不能让他们启动观星台!”
与此同时,青木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那名侥幸逃脱的天妖宫重伤护卫,正对着一个闪烁着血光的传讯法阵,虚弱而怨毒地低语:
“……他们要去陨星山脉……通知少主和枯木长老……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绝不能让他活着离开流风界……”
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陆风与星瞳尚未意识到,他们的北上之行,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