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文君如府王府别院后,柳月每隔一日便可收到暗报。
那是秀水山庄安插在景玉王府的探子,其他地方也有,但不重要的事情不用禀告。
近日景玉王府的探子天天摸黑加班加点,不知道那新进门的无聊侧妃有什么好记录的。
其实探子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的探子,但她确实是名探子。
领着两份工钱。
柳月收到易文君被侧妃刁难的消息时,正喝着闷酒,纸条狠狠捏在手心。
“文君在我这儿从未如此对待过,进了这王府别院,竟然被这样怠慢!”他醉醺醺地吩咐,“灵素!”
这样的宿醉已经有好些时日了。
一会儿说,师父错了。
一会儿说,师父不该如此。
一会儿说,你别不要师父......
灵素又要翻白眼了。
她摸着下巴隐隐猜测,公子应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文君小姐的事。
“在,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柳月吐露着醉语,眼带迷茫,“快...集结天启所有人手,去别院把文君带回来。”
“公子,这不好吧。”灵素张着嘴巴,“这不全暴露了?”
“文君...不能受这样的委屈。”柳月站起身摇摇欲坠,走几步咣当倒地。
毫无形象可言。
灵素可扛不动柳月,赶紧去找人,没想到出门就碰到了墨晓黑。
把人拉进院子,墨晓黑见到睡在地上的柳月,终年不变的脸微微抽动。
空气中飘浮着未散开的酒味。
要知道柳月可是他们几位师兄弟里酒量最差的。
每次李长生拉徒弟们喝酒,美名其曰联系感情,其实就是没人和他喝酒他嫌没意思。
而推杯换盏之际,第一杯喝趴下的就是柳月。
“他怎么了?”墨晓尘问。
灵素无奈摊手,仿佛老了十岁,“还不是文君小姐的事。”
墨晓黑离柳月的院子近,又是和柳月在同一批学堂大考拜入李长生门下。
至今还在争谁是老五这件事,可能是谁也不想当老六吧。
见柳月如今这副失意醉酒的模样,墨晓黑能够理解,毕竟柳月教徒弟确是用了心。
两年时间,学堂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柳月这人看着温润有礼,好亲近。但实际上跟所有人隔着深深的一堵墙,外人很难走进他的心里。
师兄弟之间的情谊是在好些年的相处中才培养出来的。
而这被师父强推过去的徒弟,柳月或许一开始并不乐意。
大家都知道柳月可不会看在别人的面子上答应什么事,师父也不行。
可他最后偏偏答应了收易文君这个明摆着的大麻烦为徒。
墨晓黑虽然醉心剑术,一心提升,可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两年里易文君在学堂可搞出不少小麻烦。柳月好似从未责备过,只默默收拾残局。
就像起初易文君和李长生不对付的那阵子,柳月夹在中间,看似左右为难,其实是毫不犹豫的偏袒。
墨晓黑听见灵素的回答,定定点头,“徒弟被人抢走了,也难怪他这样。”
少有这么长的句子,从墨晓黑的嘴里冒出来。
却一句话,总结得如此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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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若风这几日去哪里都带着学堂批发的帷帽,白纱拂面,叫人看不清,更显风华难测。
“老七,你学什么不好,怎么跟柳月学带帽,他需要遮容颜,你又不需要。”来到萧若风院子的雷梦杀好奇地想要去掀开萧若风的帷帽。
萧若风侧身躲开,咳了几声,“我最近风寒,需要避风。”
雷梦杀恍然大悟,收回手,“原来是这样。那你这些天还在学堂处理事务,你可得注意点身体,不能再病倒啊。”
几年前,萧若风也是因感染风寒导致寒疾复发,大病一场,连李长生都没有办法。
最后萧若风硬扛了过来。
这事也只有少数人知道,没有对外透露过风声。
萧若风的寒疾是从小在宫中吃不饱穿不暖留下的病根。从小到大除了兄长,便只有几年前去琅琊王府探望他的雷梦杀。
那天雷梦杀刚好撞见李长生在给萧若风运功,又因为他没有走大门,是翻墙进来探望的。
毕竟他和萧若风关系不错。但撞见此情景,他怕打扰师父运功,于是悄悄定在一边没有打扰。
运功的师父估计知道是他,也没有睁眼。
于是那天,他恰好看见萧若风发病。
寒入骨髓的那种冷,一个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将军,瑟瑟发抖。
雷梦杀内心不忍,他本就佩服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
意外知道萧若风从小便病得这般严重。还一行精进武艺,因这病,始终无法破境。
而其身为皇子,还在十几岁便上了战场保家卫国。
雷梦杀敬佩不已。
不仅是对其作为一名将士,更是对其自身的品行。
萧若风点头表示知道了,恰在此时吹起一阵微风,好巧不巧吹开了帽纱的一角。
雷梦杀的眼神刚好看到帽纱落下前,萧若风嘴上一排排结痂的伤痕。
“哎呦,老七,你这嘴咋回事啊!被什么东西咬了?”雷梦杀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震惊。
他虽然看着五大三粗,但心思还是很细腻的,不然那么多师兄弟里,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有媳妇。
萧若风动作慌乱,转头透过白纱看见雷梦杀正在冥思苦想。
雷梦杀摸着下巴,思考着萧若风这嘴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结痂的伤痕格外整齐,落在萧若风的下唇边,看起来像是牙印子。
难道?
他拨开迷雾,看向萧若风,宛若发现了事实。
萧若风暗叫不好,以为雷梦杀看出他这是被人咬的。毕竟雷梦杀为人夫,为人父,这种事情肯定比他懂得多。
他欲开口掩饰,就看见雷梦杀同情的目光。
雷梦杀拍拍萧若风的肩膀,语重心长,“老七啊,你下次可不要自己咬自己,再疼也不能伤着自己,我去找一根光滑好咬的棍给你。再次你冷,便咬棍子。”
萧若风愣住,反应过来雷梦杀的话在说什么。
雷梦杀以为是萧若风犯寒疾的时候,用上牙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以此来抵御刺骨的寒冷,保持清醒。
他目光灼灼,“老七,总有一天会好的。我去找棍了!”
脚步匆匆,目标坚定,雷梦杀誓要找出最好咬的棍,送给有疾的萧若风,以免其下次自残。
萧若风张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闭上了嘴,伸手也挽回不了雷梦杀的热情。
就当是他咬的吧,总比是别人咬的强。
萧若风是半点不想回忆,嘴被咬伤的情景。
“这才叫过分。怎么样,未过门的嫂嫂好亲吗?”
那话语如魔音入脑,硬生生地刻进萧若风的记忆里。他从未想过,在他身上,会发生这样离谱的事。
简直大逆不道,有悖人伦。
易文君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想着,萧若风呼吸沉重了些,气得胸腔加快起伏的弧度。
他实在想不通,易文君究竟是怎么想的,才会用咬他嘴巴的方式来向他挑衅。
在这人眼里,他算什么?简直没把他当人,也没把他当男人。
柳月师兄没教过她什么叫男女有别,什么叫克己复礼吗。
自萧若风被咬那次起,十几天里,萧若瑾邀请了他去景玉王府三次,他次次都拒绝了。
现在他完全不敢面对兄长,也不知道兄长问起他的嘴是怎么回事时,该如何回答。
就算这嘴巴好了,恐怕也依旧如此。萧若风控制不住自己,不断地回想。
那双漂亮的眼睛,装着玩味与挑衅,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办?
就像抓住了他的一个把柄,握住了他的生死。
萧若风不悦地下意识抿嘴,伤口再度开裂,淡淡的血腥漫上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