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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目光没有温度，没有情绪，甚至没有实体。
它只是一种“存在”的降维打击。
在它的注视下，苏九感觉自己正在被“解析”，被“定义”。他的过往，他的力量，他那刚刚才圆融无碍的道场，他那坚不可摧的道心，都在这道目光下被简化成了一行行冰冷的数据，然后被贴上一个“无价值”的标签，即将被随手删除。
这是来自更高生命层次的绝对漠视，比任何仇恨和愤怒都更加令人绝望。
苏九的身体僵直，神魂在战栗中濒临冻结。他引以为傲的一切，在这一刻都成了笑话。他就像一只在地上画出自己领地的蚂蚁，自以为是世界的王，却不知苍穹之上，一个路过的人类，仅仅是无意中投下了一道目光。
就在苏九的意识即将被这股庞大的漠然彻底冲垮之际。
一缕清冷如月华的气息，从他身旁悄然传来，顺着那条看不见的因果之线，温柔地缠绕上了他那即将崩溃的神魂。
是青禾。
她看到苏九脸色骤变，身体僵硬，便毫不犹豫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苏九正在承受着某种难以想象的恐怖。
她的太阴之力，没有去对抗那道目光，那无异于螳臂当车。
它只是静静地流淌，像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住了苏九的神魂。这层雾气没有攻击性，却带着一种“混沌”和“未知”的属性。
对于那道将一切都解析为数据的目光而言，这团突如其来的“乱码”，让它的“运算”出现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滞涩。
就像一台精密的超级计算机，在处理一个完美的程序时，突然遇到了一个无法识别的、毫无逻辑的字符。
那道目光，微微停顿了千分之一秒。
随即，它失去了兴趣。
就像人类不会去深究一只蚂蚁为何会突然抽搐一下一样，它收回了目光，重新归于那无尽的、死寂的深空。
压力，骤然消失。
“噗通！”
苏九双腿一软，整个人脱力般单膝跪倒在地，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胸膛剧烈地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一条被扔回水里的鱼。
“苏九！”青禾扶住他，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周围的玄学世家众人也是一片哗然，他们看不见那道目光，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就在刚才那一瞬间，苏-九身上那股渊渟岳峙的气势，如同雪崩般轰然坍塌。
“我没事……”苏九摆了摆手，声音有些沙哑。他抬起头，看向青禾，眼中残留的惊悸尚未完全散去。他想挤出一个笑容，扯动嘴角，却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都还在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骇浪，转头对青禾低声说了一句：“你的充电宝……好像还带防漏电保护功能，谢了。”
青禾愣了一下，没听懂这个比喻，但看到他还能开玩笑，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
苏九撑着膝盖，缓缓站起身。
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一秒，便被一股更深沉的寒意所取代。
他赢了吗？
不。
他只是侥幸活了下来。他用尽全力打出的一记“天柱镇魔”，在对方看来，或许连挑衅都算不上，最多，只是让那头沉睡的巨兽，在睡梦中不耐烦地翻了个身。
而他，这只自以为是的蝼蚁，已经被标记了。
这种无力感，比之前面对镇世玺那两难的绝境，还要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山谷中的空间，突兀地扭曲了一下。
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铁块，空气发出“滋滋”的声响，一个浑身包裹在漆黑甲壳之下，长着尖利鸟喙的怪物，从那片扭曲中踉跄地跌了出来。
源界斥候！
只是这一只，比苏九之前在古宅遇到的那只要更加凝实，气息也更加暴戾。
它一出现，便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那双猩红的复眼里充满了困惑与狂躁。
“通道……为何中断？！能量供给……为何枯竭？！”它的声音像是无数块碎玻璃在摩擦，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这个贫瘠的世界……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干扰到‘神巢’？！”
它环顾四周，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气息最为虚弱，但能量本质却让它无比忌惮的苏九身上。
“是你！”斥候的尖啸变得更加刺耳，“是你这只卑微的虫子！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上，残留着‘神巢’被封印的气息！”
苏九看着这只气急败坏的斥候，心中那股被“神明一瞥”所带来的恐惧和无力，竟诡异地被一股怒火所取代。
是啊，在那个恐怖存在面前，我或许是蝼蚁。
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犬吠？
“神巢？”苏九直起身，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说的是那个被我随手堵上的耗子洞吗？不好意思，施工质量好像太好了点，你们是爬不出来了吗？”
“你找死！”斥候被彻底激怒了，它无法理解，一只低维生物，在感知到“神巢”被封印后，为何不是恐惧，而是这种……堪称“嚣张”的态度。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斥候尖叫着，身体周围的黑气翻涌，“你以为你阻碍了伟大的降临？不！你只是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火把，让所有饥饿的眼睛，都看到了你这块可悲的腐肉！”
它的话，精准地戳中了苏九心中最深的那根刺。
“你感受到了吧？”斥候似乎从苏九细微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了什么，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那无上的、伟大的意志……仅仅是投来了一瞥，就让你这只虫子差点崩溃。你以为那是愤怒吗？不，那是好奇，是对一只会蹦跶的蚂蚁产生的一丝微不足道的兴趣！”
苏九的瞳孔猛地一缩。
“感谢我吧，虫子。”斥候张开双臂，姿态癫狂，“因为你的愚蠢，‘天启’的进程被大大加快了。很快，真正的‘神明’就会降临，而你，将有幸成为第一个被碾碎的祭品！”
斥候的话，让在场的所有玄学世家成员，脸色都变得惨白。他们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神明降临”、“世界祭品”这些词汇，已经足以让他们感到发自灵魂的战栗。
苏-九却笑了。
他看着眼前这只狐假虎威、色厉内荏的斥候，心中的恐惧和寒意，在这一刻被彻底炼化，变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决然。
恐惧是毒药，但也是最好的燃料。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了解敌人，看清前路的窗口。
而眼前这个又蠢又坏的家伙，不就是送上门来的情报官吗？
“说完了吗？”苏九活动了一下手腕，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响。他那刚刚还显得有些虚弱的气息，在这一刻重新变得凝练而锋利，像一柄缓缓出鞘的绝世凶兵。
“说完，就该我了。”
他看着斥候，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对你口中的‘神明’很感兴趣。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吐出来的机会。”
话音未落，苏九的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
斥候的猩红复眼猛地收缩，它只感觉到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当头罩下，那是融合了太阴之力的、圆融无碍的道场之力！
它想逃，却发现周围的空间像是变成了凝固的琥珀，将它死死地禁锢在原地。
“你……你想干什么？！”斥候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正的恐惧。
一只金色的手掌，穿透了它的护身黑气，精准地掐住了它那丑陋的脖颈。
苏九的身影重新显现，他将斥候高高举起，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再无半分玩笑之色，只剩下冰冷的、如同解剖刀般的光。
“别急，”苏九对着惊恐万状的斥候，露出了一个让对方魂飞魄散的微笑，“我们会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来好好聊聊。”
ps：如果明知打不过，但对方有个话痨小弟落单了，你会选择先跑路还是先抓来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