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棋手与棋子
嘟…嘟…嘟…
电话的忙音，在死寂的茶楼里回荡，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
秦卫东的呼吸都停滞了，他死死地盯着苏九手中的那部手机，仿佛那不是一部通讯工具，而是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神谕，或是一张来自地狱深渊的催命符。
六叔紧紧攥着那把劈柴的斧子，手背上青筋暴起，一双虎目瞪得滚圆，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像一头随时准备扑上去拼命的护食猛兽。他虽然听不太懂那些弯弯绕绕，但他听懂了威胁。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凝重、或是紧张，都没有出现在苏九的脸上。
他只是静静地听完忙音，然后随手将手机揣回兜里，整个过程，就像是接了个推销保险的电话一样随意。
他甚至还拉过那张只剩三条腿的八仙桌，用袖子擦了擦上面不存在的灰尘，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两条腿在空中晃荡着，显得有些……惬意。
“九……九爷？”六叔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他们……”
“嗯。”苏九应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墙上那个大洞，阳光正好从那里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
“他们就这么……挂了？”秦卫东也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这可是天枢最高层的直接通话，是决定天下玄学界格局的指令，就这么轻飘飘地来了，又轻飘飘地走了？
苏九从三条腿的桌子上跳下来，走到秦卫东面前，伸手把他那副因为紧张而有些歪斜的眼镜扶正了。
“秦局，别这么紧张。”苏九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人家这是看得起我，专门给我开了个VIp通道。”
“VIp通道？”秦卫东一愣。
“对啊。”苏九掰着手指头，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你看，别人去抢‘许愿石’，那是海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不能摸到叶家大门都两说。而我呢，是特邀嘉宾，直通决赛圈。他们还承诺，只要我拿到东西，就能满足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条件’。这待遇，是不是比叶知秋那个‘麒麟子’还风光？”
六叔听得一愣一愣的，挠了挠头：“听您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件好事？”
秦卫东的嘴角却在疯狂抽搐。他不是六叔，他能听出苏九话语里那浓得化不开的讥讽。
“九爷，您就别开玩笑了。”秦卫东苦着脸，“这是鸿门宴！他们这是要把您架在火上烤！您要是去了，就是与整个叶家为敌；您要是不去，就是公然违抗天枢的‘善意’。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谁说我要选了？”苏九反问。
他走到那堆尸体旁，像是完全不在意那股血腥味，蹲下身，从一个死去的修行者身上，捡起了一柄断掉的法剑。他用手指弹了弹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秦局，你觉得，下棋的人，会在乎一颗棋子的死活吗？”
秦卫东沉默了。
“天枢不在乎，叶家也不在乎。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人，包括门外那几百个急着去送死的，都只是棋子。唯一的区别是，有的棋子价值高一点，有的棋子，用完就可以扔了。”苏九站起身，将断剑扔回地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他们不是在邀请我，也不是在警告我。”苏九的目光扫过秦卫东和六叔，眼神平静却锐利如刀，“他们是在给我贴标签。”
“贴标签？”六叔不解。
“对。”苏九踱步回到茶楼中央，“他们给我贴上一个‘天枢看重之人’的标签。这样一来，所有想动我的人，都得掂量掂量，动我会不会得罪天枢。所有想巴结天枢的人，都会跑来向我示好。而叶家，则会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动动嘴皮子，打个电话，就能搅动整个燕京的风云，让我成为风暴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聚焦在我身上，而他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坐在幕后，看我们这些棋子，互相撕咬，斗个你死我活。”
苏-九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冰冷的解剖刀，将天枢那看似高深莫测的布局，剖析得淋漓尽致，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算计和漠然。
秦卫东听得浑身发冷，他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和那些高层之间的差距，究竟有多大。那已经不是智谋的差距，而是维度的碾压。
“他娘的！”六叔终于听明白了，气得把手里的斧子往地上一扔，震得满地碎屑乱跳，“这帮鳖孙子，太不是东西了！九爷，咱不跟他们玩了！这破茶楼咱不要了，回金陵！我就不信，他们还能把手伸到金陵去！”
“回去？”苏九笑了，摇了摇头，“六叔，你以为这是你想玩就能玩，不想玩就能退出的游戏吗？从我踏入燕京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棋盘上了。现在想走，晚了。”
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的锋芒：“而且，我苏九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逃’这个字。”
“那……那您打算怎么办？”秦卫东紧张地问。
苏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秦局，你知道下棋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是什么？”
“不是成为最强的棋手。”苏九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充满了危险气息的弧度，“而是……成为棋盘本身。”
“让所有自以为是的棋手，都只能在我的规矩里落子。让他们以为自己在掌控全局，殊不知，他们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之中。”
秦卫东和六叔都呆住了。
他们看着眼前的苏九，明明还是那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但这一刻，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俯瞰众生、执掌乾坤的远古神只。那种睥睨天下的气魄，让他们心神巨震，甚至生出一种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所以……”苏九的目光重新落回到秦卫东身上，“这个‘VIp’资格，我接了。这趟燕京，我去定了。”
“九爷，不可！”秦卫东急忙劝阻，“太危险了！”
“危险？”苏九笑了，“越危险的地方，才越好玩。一潭死水的棋局，下起来多没意思。”
他拍了拍秦卫东的肩膀：“放心，我不是去给他们当枪使的。我是去……掀桌子的。”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震动声打破了三人的对话。
是秦卫东的手机。
他拿出来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甚至比刚才听到天枢的电话时，还要苍白几分。
那是一条来自天枢内部加密频道的短讯，没有发件人，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
【命令：即刻起，全力协助‘苏九’完成‘许愿石’回收任务。实时上报其所有动向、言论及接触人员。此为最高优先级，代号：观棋。】
“观棋……”
秦卫东喃喃地念出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明白了。
天枢不仅给苏九贴了标签，还给他，秦卫东，派了一个任务。
一个监视者，一个眼线，一个……随时可以从背后捅刀子的“队友”。
他猛地抬头看向苏九，嘴唇翕动，想要解释，想要辩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的忠诚和挣扎，在那个冰冷的命令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
苏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猜忌，只有一片了然。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条信息的内容，只是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秦卫东的心上。
“看来，他们不但给了我VIp资格，还特地为你，也安排了一个座位。”
“一个……头等席的观棋位。”
ps：如果你是秦卫东，面对这道无法违抗的命令和苏九洞悉一切的眼神，你会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