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刚走到通道拐角，警报声就变了。
不是刚才那种沉闷的橙色预警，而是尖锐的红音，一连三响，系统自动切换为紧急模式。他立刻转身往回跑，工具箱还在主控舱，手套都忘了拿。
“幻蝶86号，报告情况！”他边跑边喊。
“发现七只大型生物正高速接近潜艇，触手带有电离反应，疑似受裂隙能量污染。”幻蝶86号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语速快但没慌，“我已启动幻术干扰，投放假目标。”
林峰冲进主控舱，一把抓起工具箱，打开机械诊断眼。外部画面立刻同步进来——漆黑的海水中，几条巨大的黑影正围拢过来，每一只都有三十米长，八条触手像高压电缆一样甩动，表面泛着蓝紫色电流。
“停用全屏投影！保留基础数据流。”他快速操作终端，“你现在放的假潜艇太假了，光影折射不对，深海里根本不像真的。”
“可这是标准诱饵模板……”幻蝶86号小声嘀咕。
“标准模板是给空中用的！水下光线会扭曲，你放个亮闪闪的金属壳子，跟夜市烤串灯一样显眼，不招怪谁招？”
他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震动。整艘潜艇猛地一偏，警报声拉得更长。
“不好！它们冲着假目标去了，但其中两只转向本体，距离不足五十米！”
林峰抬头看监控画面，只见沧澜已经站在观察窗前，双臂展开，一道透明的水流环从她体内扩散而出，迅速包裹住整个主控舱段。震动和噪音瞬间被隔绝，连灯光都安静下来。
“林峰。”她的声音直接接入意识，“别出来，我来处理。”
他盯着终端屏幕，手指在维修界面上滑动。机械诊断眼穿透水流环，看到沧澜背部装甲缝隙中渗出一丝蓝光——那是旧伤裂开的信号。上次承受极端水压时留下的结构性损伤，还没完全修复。
现在又被撕开了。
“你少来这套。”他在公共频道开口，“你以为裹个水球我就看不见了？”
外面，幻蝶86号的幻象仍在运行。她改了策略，不再制造整艘潜艇，而是锁定其中一只最大个体，在它头顶生成一个“已被击毁”的残骸影像，还加了爆炸特效。
效果立竿见影。
那只章鱼立刻调转方向，用触手去扒拉那团虚假残骸，其他几只也跟着凑热闹。
“行啊你。”林峰点头，“有点脑子了。”
“那当然！”幻蝶86号语气得意，“我可是专门研究过深海视觉误差模型的！”
话音刚落，远处黑暗中又闪出几道身影。
鲨鱼。
不止一只，至少十条，成群结队地游了过来，直奔那片“战场”。
“等等……怎么还引来别的？”林峰皱眉。
“幻术引发的动静太大，模拟了高能爆炸和金属碎屑扩散。”沧澜冷静分析，“掠食性生物误判为食物链顶端事件，自然聚集。”
“你这哪是干扰，是开自助餐吧？”林峰扶额。
“我不是故意的！”幻蝶86号急了，“谁知道它们连假的也吃？”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林峰迅速下令，“幻蝶，关闭所有外部幻象，进入隐蔽待机模式。沧澜，保持水流环防御，不要主动出击。”
“明白。”
“收到。”
他坐到维修台前，打开远程修复界面。甘露51号的数据通道已经接通，正在等待预加载指令。他开始标记沧澜背部裂痕区域，设定纳米机器人路径。
“别白费力气了。”沧澜忽然说。
“你说什么？”
“我说，别修了。”她的声音很轻，“现在断开连接，等任务结束再说。”
林峰动作一顿。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不想让他分心，也不想暴露自己的损耗速度。可越是这样，他越清楚她正在硬撑。
“你以为我不动手，就看不出你在疼？”他继续敲击屏幕，“你后背那道缝，每次发力都会震一下，跟心跳似的。我能数清它跳了多少次。”
外面，章鱼群已经开始攻击潜艇主体。几条触手缠住了推进器，用力拉扯，外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沧澜的水流环微微波动，但她没有加大输出。
“林峰。”她低声说，“别看。”
这句话像是命令，又像是请求。
他没听。
机械诊断眼依旧开着。他看到她的核心温度正在上升，同步率却稳在89.3%，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她在用意志压住系统的报警阈值。
“你每次都这样。”他一边输入代码一边说，“自己扛，不说，装没事人。上次被关铁箱七十三天，出来第一句话是‘海底的石头很好看’。”
沧澜的身体轻微一震。
“我不是……”她想否认。
“你是。”他打断，“你想让我安心，所以把所有事都藏起来。可你忘了，我是个修机的。机器有没有问题，我不用听你说，看一眼就知道。”
他按下确认键，远程修复程序启动。
“接下来这一路，你不准再一个人扛。”他说，“我知道你在逞强……但这次，我不许你一个人扛。”
沧澜没说话。
水流环依旧悬浮在外，透明如玻璃，却坚不可摧。外面是狂舞的触手，是逼近的鲨群，是随时可能破裂的寂静。
里面只有两个人。
一个坐着，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一个站着，背对着他，装甲裂缝中蓝光微闪。
林峰忽然想起什么，从工具箱底层翻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是那枚刻着他名字缩写的微型扳手模型。之前蜂鸟41号拍到的那个，后来被他收起来了。
他把它放在操作台上，靠近自己右手边。
“等这事完了。”他说，“我请你吃泡面，加两个蛋。”
“你上次说请零，结果自己吃了九根肠。”
“那次是意外！”
“这次我要亲眼看着你煮。”
“行行行，让你监工总行了吧。”
外面，幻蝶86号悄悄关闭了最后一组幻象发生器。机体转入低功耗模式，静静悬停在潜艇侧翼阴影处。
“林峰。”她小声问，“你说……我会不会也变成需要你拼命去拼的废铁？”
“不会。”他答得很快，“因为你现在知道该找谁修了。”
她笑了下，没再说话。
沧澜依旧站在原地，水流环稳定运行。她没有回头，但尾鳍轻轻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林峰盯着监控画面，发现其中一只章鱼的动作变得迟缓。它的触手松开了推进器，缓缓下沉。
“有效果了。”他说，“它们好像对Emp有反应。”
“我刚才偷偷释放了一波弱脉冲。”沧澜终于开口，“模拟异兽死亡信号，试试能不能吓退它们。”
“干得漂亮。”他眼睛一亮，“再来一次，集中打最中间那只。”
“能量不够支撑两次高强度输出。”她说，“而且……核心温度快到临界点了。”
林峰立刻查看数据。
果然，每分钟衰减0.6%的速度虽然降了下来，但体温持续升高，已经接近系统红色预警线。
“停。”他果断下令，“别再强行输出。幻蝶，准备执行b计划。”
“b计划是什么？”幻蝶86号问。
“你待会就知道了。”
他站起身，走到水流环边缘，手掌贴上去。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还能感觉到轻微的震动。
“听着。”他对沧澜说，“接下来交给我。你只要守住这个环就行，别再做多余的事。”
“那你呢？”
“我嘛……”他咧嘴一笑，“准备去骗一波智商税。”
他转身走向设备柜，拉开抽屉，取出一台老旧的信号发射器。这是上次从遗迹带回来的，一直没用上。
“你不会想用那个吧？”沧澜语气罕见地紧张。
“怎么？不行？”
“那玩意儿功率不稳定，万一炸了……”
“炸不了。”他摆手，“我修过的，加了三重保险。再说了，不就是冒个烟、闪个光、假装我是超级大目标吗？简单得很。”
他把发射器接上电源，设置频率，然后塞进一个防水舱里。
“等我扔出去，你就切断水流环一秒，让信号放出去。”
“然后呢？”
“然后咱们就看戏。”
他拎起防水舱，走向舱门。
外面，最大的那只章鱼正缓缓抬起触手，朝潜艇外壳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