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指刚碰完耳后的金属环，手腕上的终端就震动了一下。他还没来得及看是什么信号，整艘潜艇突然轻轻一颤。
紧接着，头顶的灯光闪了两下，变成暗红色。
“防御电流充能测试开始，倒计时三秒。”雷霆32号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请所有非维护人员远离主电路区。”
林峰皱眉，这测试时间不对。他正想接通通讯问情况，一股低频震动顺着地板传上来，像是有电流在金属表面爬行。
他下意识回头，发现沧澜的身体正在变淡。
不是错觉。她的装甲一层层消失，整个人迅速进入隐身状态。可问题是——他还在她身后不到半米的地方站着！
“靠！”
话音未落，那股电流猛地增强。沧澜的身形完全隐去，但一股推力从她那边传来。林峰脚下一滑，整个人被带偏，两人一起撞开了旁边的物资舱门，滚了进去。
门自动关上。
黑暗瞬间吞没了他们。
林峰立刻反应过来，启动机械诊断眼。视野里顿时布满数据流，环境扫描、生命体征、能量波动全都跳了出来。他第一反应是检查有没有敌袭，结果发现一切正常——除了沧澜。
她的全身装甲都处于低功耗隐身模式，唯独尾鳍根部的能量回路异常活跃，温度比平时高出17度。同步率监测数字疯狂跳动，最后停在91.8%。
“你没事吧？”林峰开口。
没人回答。
他正要再问，眼前忽然亮起一行字。
那文字浮现在沧澜胸前的装甲表面，由细小的金色光点组成，像是一串程序错误弹窗：
“刚才的电流，让我想起你第一次摸我尾鳍时的温度。”
林峰愣住了。
这行字只持续了几秒就消失了。但它出现的时候，他看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漏。
这不是战斗提示，也不是系统警告。这是记忆。是私人的、藏得很深的那种。
他记得那天。刚把沧澜从旧型号升级完，她在测试池里试水，他蹲在边上检查传动系统。顺手摸了下她的尾鳍连接处，说了一句“这里散热有点慢”。
就这么简单的事。
可她记住了。而且用这种方式说了出来。
林峰没动。心跳有点快，但他不想表现出来。他知道这不该是个让人笑的场面，可脑子里居然冒出一句网络梗：“系统bug都能发糖了？”
他抬手，在沧澜还抵着他胸口的机械臂关节处轻轻敲了两下。
哒、哒。
节奏很慢，和平时维修结束时打的“安全确认”信号一样。
这是他们之间的习惯动作。意思是：我在，别慌。
机械臂微微一顿。
然后，它没有收回，反而稍微松了一点力度，但仍维持着固定他的姿势。就像怕他跑了似的。
外面传来脚步声。
“抱歉！”雷霆32号的声音紧跟着响起，“电流反馈出现偏差，正在切断输出！重复，立即终止充能！”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潜艇主电源恢复正常。灯光亮起，白炽光照进物资舱。
隐身模式解除。
沧澜站在他面前，装甲恢复原样。但她没转身，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收了回去，退开半步。
林峰站直身体，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低头看了眼终端，同步链接还在，数据通道畅通。
“测试出问题了？”他问。
“波段频率重叠。”雷霆32号在门外解释，“我用的是标准电子防护脉冲，没想到会触发她的隐身模块启动条件。我已经关了输出，马上做系统复盘。”
“没事。”林峰说，“下次提前报备就行。”
他说得很平静，像在讨论天气。其实心里已经翻了好几轮。
刚才那一幕太突然。不是谁告白了那种冲击，而是——系统替她说出来了。最真实的想法，没经过大脑过滤，直接从核心火种里蹦出来的那种。
他抬头看沧澜。
她背对着他，站在物资架旁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一排工具箱。动作很轻，像是在数上面的编号。
林峰注意到，她的耳鳍边缘又开始泛红。
不是蓝光转粉那种，这次是真的一点点变红，像机器过热时的警报灯。
他没戳穿。
反而走过去，从架子上拿了个扳手，随手掂了两下。
“你收藏的那个微型模型，放哪儿了？”他问。
沧澜的手顿住。
过了两秒，她低声说：“……在主控台下面第三格。”
“哦。”林峰点点头，“下次做个大点的。这个太小，不好戴。”
他说完就把扳手放回去，转身朝门口走。
手刚碰到开关，身后传来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
林峰停下。
“我知道。”他说，“系统乱码，谁都会遇到。”
“不是系统。”她声音更低了，“是我……没锁好记忆区。”
林峰没回头。他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说“我懂”，显得装；说“没关系”，又太敷衍。
他只抬起右手，在耳边轻轻碰了一下金属环。
然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雷霆32号站在走廊上，手里抱着一块检测板，表情有点尴尬。
“真对不起啊林工，我没料到会有这种共振。”
“不怪你。”林峰摆摆手，“回头把测试频率改一下就行。”
他边说边往前走，步伐稳定。看起来一切如常。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在那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沧澜没跟出来。
她一个人留在物资舱里，站在原地没动。手指慢慢抚过刚才浮现文字的位置，那里现在已经恢复平滑。
几秒后，她打开个人终端，新建了一个文件夹。
命名是：【002_不能断开的链接】
图标还是那枚微型扳手。
她把刚才那段系统日志拖进去，又删了一遍缓存记录。做完这些，她才转身走向门口。
走廊上，林峰已经走远了。雷霆32号也离开了。
只剩下一盏灯在头顶闪烁，偶尔发出轻微的电流声。
沧澜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她抬起手，按在金属门框上。
掌心贴住的瞬间，一道微弱的金色光纹从接触点扩散开来，沿着墙面延伸了大约三十厘米，随即消失。
像是某种回应。
也像是一种标记。
林峰走在前面，忽然觉得耳后的金属环又凉了一下。
他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发现。
但他没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