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空，阴沉沉的。天幕好似黑色的棉花，压在大地上。
整栋宏宇大楼的气氛，也如同这天空般压抑，山雨欲来，所有员工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张董集结了损失惨重的股东们，以董事会规定的紧急条款，发起了“罢免董事长”的紧急临时会议。
此时会议室里，议论声如苍蝇的嗡嗡声般，所有人都精神高度集中地关注着任何的风吹草动。
张董也不例外，他大马金刀地坐在董事长位置的下首，虽然他有胆发起会议，不过慑于冯振华的余威，他也并不敢真的坐到主位上去。
“笃、笃、笃”
桌面被有节奏地敲响，张董也并不如他面上显现的这般平静。他的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余光却时刻关注着紧闭的会议室大门，他的神情逐渐变得不耐烦，眉头都已经皱成了川字。
“张董，冯振华怎么还不来？”
“是啊，他冯振华不会是想当缩头乌龟，不来了吧？”
张董听着这些声音，愈发不耐。他又瞥了一眼大门，正想站起身。
“吱呀——”
所有人听到响动，都像被定身了一般，交谈声戛然而止。整个会议室瞬间安静。
沉重的双开木门缓缓地被推开，冯振华如同巡视领地的帝王般，挺直着腰背，缓步走进会议室，所有人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祥叔微微弓着身，落后冯振华一步，脸上阴毒之色一闪而过，他非常隐晦地和张董交换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
冯振华走到主位，站直了身体，扫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他的面色和煦如春风，却让在场的人习惯性地打了一个寒颤。
有的人梗着脖子硬挺着和他对视；有的人在他的眼神下腿不由得一软，连忙避开了眼睛；有的人心里早已打起了退堂鼓。
冯振华很满意他们的表情，笑容更深，在祥叔拉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都坐吧。”
等众人落座，冯振华没有再看他们。他视线下移，盘着手上的和田玉扳指：“说说吧，什么事这么着急忙慌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将目光落在张董身上。
张董见到冯振华，气已经泄了几分，又见他胸有成竹，丝毫不似昨天气急败坏的模样，心里也打起了鼓。
张董做了个深呼吸，似是不经意地和祥叔的视线交汇，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不再看冯振华，而是将视线扫过在场所有股东，声音洪亮，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寂静的会议室里：
“冯董。事到如今，场面话就不必说了。”
“今天我们召集这个紧急会议，目的只有一个：鉴于你近期的重大决策失误，导致集团濒临绝境，我们对你已经彻底失去了信任。”
“根据公司章程，我们正式动议——罢免你董事长一职！”
张董的话音刚落下，坐在他旁边的宋董立刻拍案而起：“没错！冯董，今天你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然而，预想中群起响应的场面并未如期出现。
会议室陷入了一种更令人窒息的静。大多数董事都死死地盯着自己面前的桌面，仿佛能从那里面看出花来。他们的沉默，却比任何的声讨都让冯振华心惊。
只有李董慢悠悠地开口：“老张，话不要说得太满。集团遇到困难，就想换船长，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冯振华盘着扳指的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视线终于砸向张董，如有千钧之力。他又缓缓扫视了一遍众人：“好，好的很！”
这几个字让会议室一片死寂，所有人被那视线烫得如坐针毡。
随即，冯振华脸上的冷笑一收，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充满压迫感：
“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个意思？”
大家面面相觑，顶着这强如探照灯的视线，纷纷低下头，无一人作声。
“好，今天再给各位一次机会。”
“现在，走出这个会议室的门，我可以当任何事都没有发生。我们以后，还是并肩作战的老兄弟。”
那些本来心生动摇的人，听得这话却不敢再有动作。
冯振华见众人都选择当鸵鸟，缓缓靠进椅背，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彻底消失，换上了一种绝对的冷酷。
“冥顽不灵。”
他轻轻吐出这几个字，仿佛最终的审判。他将目光转向跳得最欢的宋董。
“老宋。”冯振华语气很轻，却让所有人后背一凉，“去年你挪用项目款去豪城，那三千万的窟窿，是走哪里的账给你平掉的？”
宋董的面色霎时惨白如纸。
冯振华根本不给他回答的机会，目光又转向另一位胡姓股东。
“老胡。你小舅子打着宏宇的旗号在外面放贷逼出人命，是我让阿祥去帮你擦的屁股吧？”
冯振华一一点名，每点一个名字，每说一件事，就相当于在会议室里扔下一枚炸弹。
张董的脸色从铁青转为了煞白。冯振华这是当着他的面绕过他，精准地拆解他的联盟！他看着宋、胡两人同样惨白的脸，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头顶，让他如坠冰窖。
冯振华用这种方式打压众人的气焰，他这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
你们所有人的底细和罪证，都攥在我手里。我能将你们捧起来，就能将你们再踩进尘埃。跟我斗？你们不配！
众人读懂了他的未尽之意，脸上血色尽褪的、因愤怒而扭曲了五官的、眼神躲闪冷汗直流的，可谓众生百态，但无一例外，都满是惊惧。
冯振华欣赏着他们的表情，满意地轻哼了一声。他又回到了那种掌控全局的帝王，这让他愉快极了。
“你们，还要继续吗？”
他欣赏够了，才悠悠开口。见众人沉默，他撑着会议桌就要站起来。
肩膀上，却搭上了一只枯瘦如柴却如铁钳般的手，将他死死地按回了椅子里。
一道阴冷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炸响：
“振华兄，你都不问问我的意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