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高突然出声，嗓音里带着沉甸甸的叹息，“若换作是我处在陛下这个位置，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这句话让崇祯浑身一震。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群人，第一次感受到被理解的温暖。
多少个月夜，他独自在乾清宫批阅奏本到天明，却从未有人对他说过一句“不易”。
江叶将一杯热茶推到崇祯面前，“陛下莫急。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坐视不理。”
茶水的热气在月光下袅袅升起。
江叶轻缓的声音，再度响起，“但变革需要时间，更需要方法。”
崇祯捧着茶杯，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从指尖传来。
江叶取出一个平板电脑，手指轻点几下，屏幕亮起。
“陛下请看，这是三百年后的世界。”
崇祯惊讶地看着那亮起的屏幕，但注意力很快被屏幕上出现的内容所吸引，只见那浩瀚的海洋之中，出现一艘艘钢铁巨舰。
“当大明还在内忧外患时，海外诸国已开启了殖民时代。”
画面再次切换，蒸汽机的轰鸣、工厂的烟囱、铁轨上奔驰的火车……
一幕幕工业革命的景象在崇祯眼前展开。
“当大明被清朝取代后，海外诸国在发展工业革命，随后迎接这片大地的便是……”江叶的声音一顿。
此时，平板上的画面陡变，鸦片战争的炮火轰开了广州城门，圆明园在烈火中燃烧，南京条约的白纸黑字刺痛双眼……
崇祯双眸陡然眯起，拳头不自觉地攥紧。
当看到八国联军在紫禁城耀武扬威时，他终于明白江叶等人眼中的恨意从何而来。
“所以……”崇祯猛然抬头，眼中迸发出一种混杂着惊悸与明悟的锐光，看向江叶，“朕的大明，必须带着华夏走向他们一样的改革之道。”
“不，陛下理解错了。”江叶轻轻摇头，“不是要像他们一样发展，而是要超越他们。”
他调出另一组画面。
郑和下西洋的庞大舰队、北宋的水运仪象台、大明的《天工开物》（注：现在书没有刊印，人却在，事也是这个事）……
这些华夏文明的璀璨成就一一展现。
“我们有几千年的文明积淀，有世界上最聪明的子民。”江叶的目光灼灼，“西方人不过是在拾我们牙慧的基础上发展。若大明能延续下去……”
（注：虽然官方没有明确说，但作者对某些事，持怀疑态度。随着国家日益强大，很多属于我们中华文明的瑰宝逐步挖掘出来后，就像是在印证一件事，一个小偷反过来诬蔑你偷东西。比如：九九乘法表就是最好的例子。有读者老爷不认同的话，可以忽略。）
老鹰接过话头，“完全可以在他们之前就开启工业革命！”
崇祯的眼中渐渐燃起火光。
他忽然起身，在月光下来回踱步，“所以朕要做的，不是模仿，而是复兴，是超越。”
“正是！”孙琦激动地说，“让华夏文明焕发新生，而不是被蛮夷践踏！”
崇祯拢了拢身上的玄色大氅，素色常服在月光下更显清冷。
他苦笑着摩挲腰间那枚九龙玉佩，低声道：“先生们所言极是，可眼下朕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这局面……”
李智想到了什么，直接激情开麦，“陛下，那些穿越话本子都是靠抄家起家的！周延儒、温体仁这些贪官，随便抄一个就够整年的军饷了！”
崇祯的手指在玉佩上轻轻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动，但很快又恢复清明，“若真能如此简单……”
他摇摇头，玄色大氅在夜风中微微摆动，“朕也不至于此。”
江叶适时取出一本装帧考究的册子，“陛下且看这个。”
他双手奉上，“这是另一部‘史书’。”
崇祯接过书册，这一次江叶让人打开手电筒光，瞬间凉亭内亮如白昼。
崇祯看着那明亮的灯盏，大概明白此物是什么。
他借着手电光细看，突然手指一颤。
书中记载：温体仁在李自成破城时被凌迟处死，周廷儒全家投井自尽……
“这是……”崇祯惊讶的看向江叶。
江叶含笑的回道：“虽是杜撰，但要让那些大臣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结局。”
徐钊跟着补充，“大明若亡，他们一个都别想活。”
崇祯缓缓合上书册，玄色大氅下的肩膀渐渐挺直，眼中闪过一丝锋芒，“先生之意是要让他们明白，唯有与朕同舟共济，方有活路。”
江叶点头。
崇祯蹙眉沉思，缓缓开口，“先生们准备何时将这杜撰的史书，告知那些大臣？”
江叶直言，“明日早朝，我们便当众亮明身份，是来自三百九十多年后的后世之人。”
老鹰接过话头，“届时我们会直言，此行为救大明而来。更要将诸位大臣的‘未来’一一道明。”
崇祯摇头，神情凝重，“那些老狐狸个个都有八百个心眼子，若看出这史书有假，只怕会走向相反的方向，提前效忠新主子。”
“陛下放心。我们自有办法让他们不得不信，这本历史是真。”徐钊开口给崇祯打强心剂。
江叶声音平静的补充道：“只要让他们相信了，我们是后世之人，那么这本史书，由不得他们不信。这些大臣求得不过是利，是家族的延绵富贵。而我们的出现，与陛下而言，就是利。与大明而言，就是利。”
“趋‘利’而走，以他们的贪婪，不会舍本逐末。”（注：话简单，但谋划没那么简单。这里没必要细说。）
见他如此笃定，想来心中已有成算。
良久后，崇祯忽然轻笑一声，“也罢，再坏、还能坏到哪去？”
玄色大氅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翻飞，“那依诸位先生而言。”
会馆外，月色渐沉。
王承恩在台阶上来回踱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第三次凑到门缝处张望，却依然只看到一片漆黑。
王承恩看向诸位重臣，眸中满是担忧，“诸位大人，陛下都进去一个时辰了，我们要不要？”
“不可鲁莽！”申用懋不认同的摇头，“陛下还在其中。”
王承恩声音变得尖锐，语带焦急，“若是陛下有个闪失……”
话未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王承恩将目光看向周首辅，“周阁老，此事您如何决断？救还是不救陛下？”
周廷儒蹙眉，眉宇间闪过一抹厌恶之色，面上镇定的开口，“陛下有令让我等在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