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我要退出！”
李叔猛地抬头，脸上惯常的从容被深重的凝重取代。
他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陈晓玲，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惊讶，却翻涌着一种近乎悲悯的沉重。
”丫头，” 李叔的声音异常低沉，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嘴角牵起一丝苦涩和无奈，“退出？退到哪里去？”
他知道陈晓玲为什么会反应那么大。
他们为孙硕案前期部署足足一个月，只为将其父母构筑的腐败关系网连根拔起。
陈晓玲和方周以孙硕为饵，逼其父母在眼前，亲自演示将同孙硕一样的死刑犯违规带出监狱的全部流程，形成铁证。
更在陈晓玲精湛演技下，撬出孙硕父母背后盘根错节的保护伞网络。
以孙硕一家所犯罪行之重，严格来说死刑都不够赎清他们犯下的罪恶。
但结果呢？
孙硕是判了死刑。
但其父母却只是仅仅被分别判了十九年和二十年的有期徒刑。
除了孙硕这个屡次逃脱法律制裁的元凶死刑外，其父母就算是判罚比较严重的了。
其背后的保护伞，更是才被判了十年刑期而已。
也就是说他们利用手中的权力犯下了滔天罪恶，也就仅仅付出的是十年刑期而已。
是法律条文不够公正吗？
不，所有人的宣判都是严格按照法律法规进行的。
陈晓玲就是不服，他们明明满身罪恶，居然还没有一个掏了国家二级保护鸟类鸟窝的判的重。
或许高墙之后，他们依然会被特殊对待。
凭什么？！
凭什么！！！
这样算起来，她陈晓玲身背数条人命还能活到现在，何尝不是法律一种极大的讽刺。
陈晓玲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太荒诞了。
她好像也是她最痛恨的那批人里，受到特殊对待的其中一个。
她和他们，有何不同？
陈晓玲感到了深深的茫然。
这是她亲手杀死那些仇人后，第一次如此的茫然。
“离开？你看到的黑暗就会消失吗？”
李叔的语气带着近乎悲壮的恳切：“正因为这世界上的水太浑，才更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去搅动他们！”
他摇开车窗，狠狠吸了一口车外的空气。
“是，那些人的处理结果让你失望，我也失望！可失望之后呢？是抽身离开，让黑暗彻底吞噬最后的光？”
陈晓玲笑了。
她笑的眼泪都下来了。
李叔不愧是几十年的老特情，听听这言辞多么恳切。
好像社会正义就是她该守护的一样。
她自己本身就是个杀人犯。
李叔居然试图让他的一套理论来捆绑她？
“李叔，我，陈晓玲，是个杀人犯，”陈晓玲充满嘲讽的指着自己的脸。
她看向李叔的目光有种让人心悸的透彻。
“你居然指望我一个杀人犯去维护社会正义？说白了，你收编我的主要目的还是要我去做那些官方不方便做的白手套吧？”
李叔身体微不可察的一僵。
他没想到陈晓玲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其实一开始，李叔确实是这种想法的。
但通过跟陈晓玲的接触，再结合她以往做的那些事。
她简直就是天生的白手套人选。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就是陈晓玲太过理想主义。
有些太过想当然了。
要是社会上的人都像陈晓玲一样遇事杀全家的极端逻辑，这个社会岂不是要乱了？
社会岂不是要退回弱肉强食的丛林时代？
国家机器的运转，从不在快意恩仇的刀锋上，而在精密咬合的法律齿轮间运行的。
像陈晓玲这样崇尚以暴制暴的想法很危险。
李叔理解陈晓玲是在之前受到了不公，但这并不是她一错再错下去的理由。
李叔是想把陈晓玲慢慢拉回正轨的。
作为游走灰色地带多年的他深知，陈晓玲如果没有人正确引导，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路一条。
李叔觉得陈晓玲还是可以挽救一下的。
做白手套是她最好的选择。
但孙硕的案件处理，让陈晓玲再次对于司法的公正性失望。
陈晓玲的这种思想实在是太危险，她随时在失控的边缘。
李叔的心逐渐沉了下去。
刚刚陈晓玲的话就是即将失控的前兆。
“丫头，”李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是个聪明人，”
陈晓玲直接打断李叔的说教：“我知道李叔你想说什么，无非是我还年轻，不要有那些极端的想法，我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然，”
她透过车窗玻璃看向东方缓缓升起的太阳，语气悠悠：“不然等待我的是早就该射穿我眉心的一枚子弹，对吗？”
李叔陷入了沉默。
如果陈晓玲脱离了掌控，她必须死。
因为陈晓玲做事太极端了。
失控后的她看到那些坏人动不动就杀怎么办？
这可是会引起社会混乱的！
“李叔，如果我坚持退出，你会现在就杀了我吗？”
李叔抬眼看向陈晓玲，目光极为复杂。
“丫头”
李叔的这两个字说明了一切。
陈晓玲扭头认真看了李叔一眼，然后目光扫过后座的方周。
“我刚刚说的话，其实都是一时冲动。”
陈晓玲的话让李叔和方周明显松了一口气。
“那就，”
李叔的那就好的“好”字还没说出，就感觉颈部一凉。
陈晓玲手里的折叠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手里，此刻刀锋正紧紧的贴着李叔的颈动脉。
“陈晓玲！你干什么？！”
后座的方周大惊失色。
陈晓玲她从来不按套路出牌。
李叔也被陈晓玲的突然动作弄得愣了一瞬。
但李叔眼底丝毫没有慌乱，除了最初的惊讶外，他相信陈晓玲不会对他动手。
他赌陈晓玲的良知还在。
“李叔，你还是对人性的恶不太了解。”
陈晓玲目光深邃的犹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你就相信我不会对你出手？”
李叔刀锋处的皮肤隐隐有血丝渗出。
“晓玲！你冷静一点！”
方周真的慌了，虽然他内心深处也是相信陈晓玲绝对不会伤害李叔的。
但李叔颈部隐隐流出来的鲜血是那样的刺眼。
“你给我下车！不然我让李叔立马血溅当场！”
陈晓玲脸上冰冷的神色刺痛了方周的双眼。
他带着痛心和失望的眼神看向陈晓玲：“我真是看错你了！你要是敢，”
“下车！”
陈晓玲语气陡然变得森冷无比。
“我不介意死前再拉一个垫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