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荒的风裹挟着细沙，抽打在飞舟的防护罩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陆沉站在甲板前端，眯眼望着远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的轮廓——那座会移动的沙城。
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炎烈调整着飞舟方向，影卫说城池每日位置都会变化，但今早传讯符显示它停在了绿洲遗址附近。
陆沉点点头，目光转向倚在船舷边的柳如烟。自从离开天凤阁，她右眼的蓝色就越来越深，现在几乎看不出原本的瞳色。更令人担忧的是，她时而清醒时而恍惚，偶尔会说出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古老词汇。
感觉如何？陆沉走到她身边，递上一杯灵茶。
柳如烟接过茶杯，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杯沿，留下一道细微的冰痕：碧波说...沙城里有我要的答案。她声音里带着那种令人不安的双重回音，关于初代阁主，关于天凤剑...也关于我。
陆沉想追问，飞舟突然剧烈颠簸！远处沙地上，一道接天连地的沙暴正朝他们袭来，而沙暴中心隐约可见一座城池的轮廓——它在移动！
抓紧！炎烈大喊着操控飞舟爬升。
沙暴中的城池如同活物般蠕动，城墙不断重组变形。陆沉透过漫天黄沙，看到城中最高处站着一个佝偻身影——那应该就是影卫所说的盲眼老者。
飞舟艰难地穿过沙暴，最终降落在距离城池百丈远的一处沙丘上。众人刚下飞舟，就听到沙地上传来奇特的摩擦声——细看之下，整片沙地都在缓慢流动，如同液体般朝着城池方向汇聚。
这地方...是活的。一名天凤阁弟子颤声道。
陆沉蹲下身，手掌按在滚烫的沙地上。青木之心的感知穿透沙层，反馈回来的信息令他眉头紧锁——地下深处不是岩石，而是某种晶体结构，与沙城核心相连！
小心前进。他站起身，不要触碰任何看起来异常的沙粒。
一行人谨慎地接近城池。近距离看，沙城的城墙完全由流动的沙粒构成，表面不断形成各种图案，又迅速消散。城门处，那名盲眼老者静立等候，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守尘人恭迎青木使者。老者突然开口，声音如同沙粒摩擦，千年之约，今日当践。
陆沉心头一震：你认识我？
老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柳如烟：碧波也来了...有趣。看向其他人，双生之子未至，可惜。
他竟然知道玄的情况！陆沉与柳如烟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
请随我来。老者转身走向城门，时间不多了。
随着他们靠近，流动的沙墙自动分开，形成一条通道。踏入城内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外面看是普通的沙土建筑，内部却是由晶莹剔透的水晶构成！阳光透过沙墙折射进来，在晶体表面形成七彩光晕，美得令人窒息。
这...这怎么可能？炎烈摸着光滑的水晶墙壁，外面明明是沙子...
表里不一，方为真实。老者低笑，正如你们所见非我所是。
话音未落，他的皮肤突然龟裂，如干涸的泥土般片片剥落！底下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由细沙和微小水晶颗粒组成的躯体！众人惊骇后退，唯有柳如烟站在原地，眼中蓝光闪烁。
你不是人类。陆沉将青木之力凝聚在掌心。
从未是。老者的声音现在带着晶体共振的清脆回音，我是守尘人，终末之园的造物，奉命看守第七碎片千年。
他抬手一挥，整座城池突然震动！四周的晶体墙壁开始移动重组，露出中央一个巨大的球形空间。悬浮在空间正中的，是一块菱形的红色水晶，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第七枚终末种子碎片。老者——或者说守尘人——指向红水晶，火之碎片。
陆沉体内的青木之心突然剧烈跳动，仿佛在呼应那块红水晶。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每走一步，皮肤表面就浮现出更多木质纹理。
陆沉！柳如烟想拉住他，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当陆沉走到距离红水晶十步之内时，异变陡生！他胸口突然迸发出翠绿光芒，一颗虚幻的种子虚影浮现出来。与此同时，红水晶也光芒大盛，两道光线在空中交汇，形成奇妙的共鸣。
啊——！陆沉跪倒在地，全身皮肤迅速木质化，头发变成藤蔓状，指尖生出根须。最可怕的是，他胸口位置渐渐凸起，形成一颗跳动的绿色光种！
阁主！炎烈想上前帮忙，却被守尘人拦住。
不可干扰种子共鸣。沙与水晶组成的脸上看不出表情，这是必经之路。
柳如烟突然捂住右眼，痛苦地弯下腰：碧波...不要现在...她的左眼青光闪烁，与陆沉胸口的绿光呼应，陆沉...坚持住...这是...
她的话没能说完，整个人突然悬浮起来，天凤剑自动出鞘，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轨迹！剑身浮现出初代阁主的虚影，但这次更加凝实，几乎如同真人。
时候到了。初代阁主的声音直接响在每个人脑海中，七枚碎片即将重聚，终末之园等待重启。
守尘人跪伏在地：恭迎天凤大人。
初代阁主——天凤——的虚影看向痛苦挣扎的陆沉：青木传承者，接受你的宿命吧。
陆沉抬起头，此刻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青绿色的晶体：什么...宿命...？
七归一时，园门重启。天凤轻声道，这是当年我们七人共同立下的誓言。
她抬手一指，红水晶射出一道光芒，与陆沉胸口的绿种相连。刹那间，整个球形空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投影幕布，显现出一幅令人震撼的景象——
无边的七彩稻田中央，一棵参天巨树巍然矗立。树下摆放着七把石椅，其中六把空着，唯有第七把上缠绕着翠绿藤蔓。更远处，一道星空之门正在缓缓开启，门缝中隐约可见无数植物状生物蠢蠢欲动...
终末之园...柳如烟喃喃道，她的声音完全变成了初代阁主的音调，我们失败了...
天凤的虚影摇头，我们只是推迟了决战。现在，天外之植即将突破最后防线，必须集齐七枚碎片，重启园门。
陆沉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植物化身体：七枚碎片...都在哪？
天凤看向守尘人，后者恭敬地回答：青木在您体内，天凤在剑灵核心，碧波在海底遗迹，双生之子持黑白两枚，火之碎片在此。他顿了顿，最后一枚...在终末之园。
投影画面突然变化，显示出星空之门内部——一艘破损的灵植飞船残骸中，一抹蓝光忽明忽暗。
青岚...柳如烟——或者说她体内的初代阁主意识——轻声道，她带着冰之碎片逃了出来，却没能...
画面戛然而止。陆沉身上的植物化现象开始消退，但胸口的绿色光种依然存在。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所以我们需要前往终末之园？怎么去？
天凤的虚影开始变淡：集齐六枚碎片...第七枚自会呼应...她的目光转向柳如烟，碧波，你还要躲到何时？
柳如烟右眼的蓝光暴涨，一个液体状的人形从她体内部分分离出来：天凤...好久不见。
碧波尊者的声音带着海水般的回响：你当年封印我的账，还没算清呢。
幼稚。天凤冷笑，若非柳玄机心软，你早该被炼化成纯粹的水之碎片。
两个古老存在的对峙让整个空间都为之震颤。陆沉趁机移动到柳如烟身边，握住她的手：柳如烟，还能听见我吗？
柳如烟的眼神恍惚了一下，左眼短暂恢复清明：陆沉...他们在争夺控制权...我撑不了...
她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众人回头，只见炎烈被一团流动的沙粒包裹，正在快速晶体化！
守尘人！陆沉厉喝，停下！
非我所为。守尘人摇头，是终末之园的防御机制...非七议会成员，不得窥视秘密...
天凤虚影叹息：送他们出去吧。接下来的路，只有你们能走。
碧波也重新融入柳如烟体内：小子，带上火之碎片，我们去海底遗迹取我的本体。
陆沉还想说什么，眼前突然一黑！等视线恢复，他发现自己站在沙城外，炎烈和天凤阁弟子们昏迷在旁，唯有柳如烟还清醒着。
她手中捧着那块红水晶，表情复杂：他们达成了暂时的...协议。她举起水晶，下一站...海底。
陆沉摸向胸口，绿色光种仍在跳动。他望向远处起伏的沙丘，知道更艰难的旅程还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