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说呢？”
我说？
李彦国看着眼前的蛾子，他愣了一下。
谁不想好好的活着？
蛾子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明显，它不认为李彦国能支付这一次约定的报酬，哪怕是....付出生命。
在它的眼里，凡人的生命值多少钱呢？
如果取消这个交易，李彦国还可以回去，舒舒服服地继续自己的工作，直到退休，每个月领一笔不少的退休养老金，和自己的家人安度晚年。
世界还没有变得太坏，而他也不算年轻。
为什么不呢？
李彦国站在那，心里的味道像是翻开的调料罐，他安静地思考着。
蛾子毫不着急，就那么挂在半空，像是一个粗糙的手工展品。
李彦国没有死的理由。
时间像是被烧软的橡皮糖，一拉就变得很长，很长。
片刻后，李彦国抬起头。
“如果我选择继续，你确定会保护好那些孩子吗？”
“当然。”
蛾子的回答非常迅速，它像是猜得到李彦国要说的话。
“朋友，我保证，这里，没有人比我更强。”
“所以你还是要坚持吗？朋友，就为了那些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你的徒弟，那些认识你不过三个月的孩子？说真的，算不上划算。”
“要知道，那是你所有的人生，你消失后，所有普通人都会忘记你，包括你的家人，哪怕如此？”
蛾子出乎意料地又一次劝说了李彦国，就好像它真的不在意这一次交易，而是在意李彦国这个普通人的命。
李彦国听了它的话，只是摇摇头说：
“有很多事情都不划算，但是总要有人做。”
蛾子轻笑。
“真是伟大，这就是....为了苍生的信念？”
李彦国叹了口气，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只是我的一己私欲。”
这个县城里不该有那么多疯子与杀人魔。
而那些有无限潜力的孩子也不该因为自己的计划赴汤蹈火。
真正没有责任的，明明是那些孩子才对。
为什么那么年轻就要为了这个世界，为了认识不过几个月，甚至素昧平生的人来拼命？
没有为什么，他们就是那么做了。
那自己也这么做。
就当是他这个半百“老头”再不服一次老吧。
“你的命不够，朋友，只有这些不够。”
蛾子在李彦国下定决心地时候就重新飞舞起来，它再一次贴近了李彦国，纸张抖动的声音说：
“你还有什么？”
李彦国直视着蛾子。
“你认为再加上那些够吗？”
蛾子微微定了一下，就像是在观察李彦国，随后它欢快地飘飞了一下说：
“朋友，你可真是个奸商，你不过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他们。”
李彦国却没有顺着它说。
“这确实是一笔报酬不是吗？他们有秘密，有人生，有可以用来支付的筹码。”
蛾子颤动着翅膀，看得出来它很愉悦。
“你说的对，朋友，你说的对......这下报酬变成自取式的了.....”
李彦国看着蛾子，眼睛里面的神色闪烁。
“这下我又多了一个秘密。”
这次蛾子干脆放肆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朋友，我真舍不得你，我会想念你的。”
纸屑们在笑声之中纷纷扬扬地飘飞而起，就像是地上喷出了数不清的花儿，伴随着无数的纸屑，蛾子的声音最后一次传进李彦国的耳朵。
“契约成立了，朋友，祝你在终局来临的那一刻.....好眠。”
呼啦啦-------
下一瞬间，风猛然暴起，瞬间将所有纸屑吹的一干二净。
李彦国睁了睁眼睛，适应了一下不算强烈的阳光。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上面围绕着一条细线，它正在以一个难以观测的速度缓缓变短。
李彦国知道自己支付了什么。
他将支付自己的所有人生与剩余的生命，他的秘密将被悉数知晓，他的所见所闻都会落到蛾子的眼睛里面。
除此之外.......
........
啄木鸟在天空飞翔，它的嘴里发出愉快的鸣叫。
它收到了自己全部的报酬。
根据契约，它可以获得所有死于今夜，死于此处之人的秘密，无论是谁，无论是否死于它手。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用命来和它做这种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交易的.....所以无言愿意在条件上进行一点小小的让步。
毕竟它的力量能为它带来收获，前提是，有人愿意起草这一份契约。
当然，收获不只是秘密。
这下它得到的反而有点太多了，所以按照契约，它还顺手帮着李彦国处理了七个人。
这七个人在李彦国的脑袋里面都有可疑的点，只不过有的该死，有的并不算该死。
这个老警察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他们，无言愿意为他代劳，顺便再赚一笔。
其中有两个有着特殊的气息，另外五个，也瞒不过他的眼睛，算是无言的恶趣味。
李彦国的人生已经属于他，他自然可以随意操控他做些什么。
这可真是一个收获颇丰的夜晚。
啄木鸟真的很满意，它飞翔着穿过树林，然后在一只麻雀面前丢下了一块木屑。
下一瞬间，麻雀骤然振翅飞起，只留下一只早已冻僵的啄木鸟，在原地一动不动。
寒冷月色中，麻雀轻轻飞走，快速缩成一点。
........
李彦国看着手上已经变成一个细微小点的线，他舒了一口气。
元求还没回来，想要沏一壶好茶不是件急活，得慢慢来才行。
他就那么依靠在椅子上，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过一张小小的照片，那上面承装着李彦国的家。
李彦国坐在最中间，他的妻子是个有点微胖的女人，烫着大卷的长发，紧紧搂着李彦国，在他身旁大笑，看着喜气洋洋。
而李彦国的右边，一个长相清丽的，右眼眼尾有一颗小痣的女孩无奈地坐在那，很明显受不了身旁的肉麻公婆。
只是对不起自己的家人了，但是如果不这么做，以后也不见得起安生。
自己还算能挣钱，家里够花了，以后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的离开而痛苦，就这样吧。
至少今天，他不用再操心了。
沙........
李彦国闭着眼睛，看到了一片纸屑一样的蛾子轻轻落到了自己的鼻尖。
“我们的约定完成了，按照契约，我将拿走你的人生。”
“孩子们都好？”
“活蹦乱跳。”
李彦国最后一次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
真圆啊。
“走吧。”
留恋的话语是我们含不化的苦，如果不吐，那就只能咽下肚子。
李彦国缓缓闭上了眼睛，他似乎没什么情绪，他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等到这时也算不上多么.....恐惧。
月亮很亮，一切都好。
再见。
吱嘎----
门被推开了。
茶香扑鼻，元求难得的沏了一次好茶，光是一闻就知道，味道一定唇齿留香。
李彦国办公室的椅子上空无一人。
李彦国再不会坐在那了。
.......
「那名警察说。」
「换个说法吧。」
「我会赌上我的一切，让那1%的可能不复存在，哪怕我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
「李彦国说。」
......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