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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透过顾宅巨大的落地窗,洒下一地斑驳。

林晚刚把大病初愈的大宝哄睡,

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转身就看见管家周伯略显迟疑地站在走廊尽头。

“夫人,有位客人想见您。”

周伯递上一张设计简约却质感非凡的名片,

“他说有重要事情相谈,关于小少爷的。”

林晚接过名片,指尖微微一颤。

纯白色的卡纸上只有一行贝尔,

以及一个私人联系方式,再无其他信息。

神秘而低调,却透着不容小觑的分量。

贝尔。这个名字最近频繁出现在财经新闻里,

那位横空出世、以雷霆手段整合了几大海外华资的金融巨龙。

他来做什么?

又怎么会和大宝扯上关系?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自从赵家倒台,表面风平浪静,但她和顾淮深都清楚,暗处的旋涡从未停止涌动。

这个节骨眼上,这样一个人的突然造访,绝不会是巧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

“请他去二楼偏厅,我马上就到。”

偏厅相较于富丽堂皇的主客厅更为私密,

是顾淮深特意为她布置的休憩处,摆放着她喜欢的书籍和绿植,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

林晚选择这里,潜意识里是想要为自己增添一分主场的安全感。

她走进偏厅时,那位名叫贝尔的男人正背对着她,

欣赏着墙上挂着一幅林晚闲时画的油画,

画的是阳光下安睡的大宝,笔触温柔,充满了母爱。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林晚微微一怔。她预想过许多种可能,

或许是精明外露的商人,或许是气势逼人的大佬。

但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岁,

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身姿挺拔,气质却出乎意料的温和儒雅。

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眼深邃睿智,

唇边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

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成熟稳重的学者气息,而非铜臭味的资本家。

“顾夫人,冒昧打扰。”

他的中文流利标准,声音低沉悦耳,带着一种天然的、令人放松的亲和力,

“我是贝尔。您这幅画很美,充满了情感,孩子的睡颜宁静得让人心软。”

“谢谢。”

林晚维持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示意对方落座,

“贝尔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不知今日特意来访,是为了什么事?”

周伯送上红茶和点心后悄然退下,并体贴地没有完全关上门。

偏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贝尔并没有立即回答,

他优雅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目光却似有若无地落在林晚脸上,

带着一种审慎的打量,却又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

“顾夫人,”他放下茶杯,十指交叉置于膝上,姿态放松,语气却逐渐变得认真,

“我长话短说,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商业合作,而是一件更为私人的事情。

它关乎您,更关乎您那位历经磨难、如今正在安睡的长子。”

林晚的心脏猛地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关于孩子的身世,”贝尔的声音压得更低,

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准确无误地激荡起林晚心底最深的惊涛骇浪,

“关于那一晚的真相,那个让您承受了无数非议和痛苦的男人。”

林晚的指尖瞬间冰凉。

那段被她刻意尘封、连顾淮深都选择不再轻易触碰的过往,

就这样被一个陌生人猝不及防地揭开。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指甲悄悄掐进掌心,用细微的痛感维持冷静。

“贝尔先生。”

她的声音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冷硬,

“我不认为这是适合与一个陌生人讨论的话题。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

“请稍等。”

贝尔抬手,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我理解您的戒备和抗拒。任何一位母亲都会如此。但我并非空口无凭前来试探。”

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极为小巧精致的银色U盘,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这里有一段经过技术修复的音频,

源于某家已不存在的会所一段被以为早已销毁的监控备份。

它记录了数年前,您被人设计送入某个房间前后,一段关键的对话。

其中提到了一种特殊的药物,一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人的名字。”

林晚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脸色微微发白。

那段模糊而破碎的记忆一直是她的梦,

她只记得混乱的光影和无法控制的晕眩,

醒来后便是天翻地覆的改变和长达数年的痛苦根源。

她从未想过,竟然还有被记录下来的可能?

“你怎么会有这个?”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机缘巧合。”

贝尔避重就轻,目光坦诚地迎向她审视的眼神,

“我的团队在清理赵家某些隐蔽的海外资产时,意外发现了这点残留的‘火星’。

赵家倒台,很多秘密浮出水面,但也有人想永远埋藏一些东西。

我想,您有权知道真相。”

他的话语像带着钩子,

精准地勾住了林晚最深切的渴望——为那段不堪的过往找到一个清晰的答案,

为大宝寻回那缺失的一半真实。

巨大的诱惑摆在她面前,几乎让她无法思考。

但她没有忘记眼前的处境,

没有忘记顾淮深的担忧,

没有忘记沈墨临行前的警告。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

林晚直视着他,试图从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眸里看出蛛丝马迹,

“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别告诉我只是出于正义感或者同情心。”

经历过这么多,她早已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是来自这个量级的人物。

贝尔轻轻推了推眼镜,笑了,那笑容里终于透出一丝商人的锐利和算计。

“顾夫人果然敏锐。那我便直说了。”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我确实有所求。

我需要的,不是顾家的钱财,也不是林家的财富。

我感兴趣的,是赵家倒台后,留在海外的那几张未能被完全清算的、以他人名义代持的‘幽灵’股权,

它们目前价值不明,处境尴尬,但对我的全球资产布局恰好能起到关键的串联作用。”

“据我所知,这部分资产的最终处置权,因为涉及一桩未完结的跨国诉讼,目前暂时冻结,但其潜在的第一顺序权益主张人,似乎是您。”

他顿了顿,观察着林晚的反应,

“当然,这只是法律上的某种可能性,流程繁琐且胜算难料。对我而言,它们很有价值。”

“所以,这是一场交易?”

林晚的心慢慢沉下去,刚才那一丝对真相的渴望被巨大的警惕所覆盖。

他用一个关乎她和孩子最重大秘密的线索,来交换那些虚无缥缈的股权?

“您可以这么理解。”

贝尔坦然承认,

“我用这段可能揭开孩子生父之谜的关键信息,换取您签署一份‘股权预授权转让协议’。

在我成功通过法律途径取得那些资产后,您自动将其转让于我。

若我失败,协议作废,您毫无损失。

而对您而言,得知真相,解开多年的心结,

远比持有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海外资产更重要,不是吗?”

他说得条理清晰,合情合理,

甚至显得颇为“公平”——用她可能并不在意的东西,交换她梦寐以求的答案。

但林晚却感到一种强烈的不适和危险。

这个人,太过了解她的过去和软肋,太过精准地拿出了她无法拒绝的诱饵。

他将一场可能别有用心的算计,包装成一场各取所需的公平交易。

孩子生父的身份那些股权赵家的残余。

无数念头在她脑中飞速旋转碰撞。

她看着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却仿佛能看到面具背后深不可测的城府。

他提供的究竟是真相,还是另一个更精巧的陷阱?他想要的,真的只是那些股权吗?

还有,他为何如此在意大宝?

那不经意流露出的关注,似乎超出了交易本身的范畴。

林晚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那枚小小的银色U盘,它像一枚沉默的炸弹,蕴藏着足以再次颠覆她生活的能量。

最终,她缓缓抬起眼,眼神恢复了清明与坚定。

“贝尔先生。”

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感谢您的好意。但是,这件事对我而言太过重大。”

她轻轻将U盘推了回去,动作缓慢却不容置疑。

“在没有弄清楚所有来龙去脉之前,

在没有和我先生顾淮深商议之前,

我不会接受任何未知来源的信息,也不会签署任何文件。”

她的拒绝似乎并未出乎贝尔的意料。

他脸上不见丝毫恼怒,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欣赏笑容。

他从容地收回U盘,站起身。

“谨慎是美德,尤其是对于经历过风浪的人。”

他微微颔首,

“我会给您时间考虑,顾夫人。这个提议短期内有效。

如果您改变主意,或者顾总也想了解更多细节,随时可以按名片上的方式联系我。”

他走到门口,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回头看向林晚,目光再次掠过她,投向走廊尽头儿童房的方向,

眼神有一瞬间极为复杂的闪烁,快得让人抓不住。

“您的儿子,他很可爱。希望他能一直如此平安喜乐。”

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甚至带着祝福的意味,却让林晚猛地起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没等她回应,贝尔已转身离去,步伐从容不迫,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社交拜访。

林晚独自站在偏厅中央,阳光温暖,她却觉得浑身发冷。

她缓缓走到窗边,

看着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悄无声息地驶离顾宅,仿佛一个幽灵般的插曲,来去无痕。

只有茶几上那杯未曾动过的红茶,和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须后水味道,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真相仿佛触手可及,却又被层层迷雾包裹,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他究竟是谁?是带来答案的解惑者,还是企图利用她伤疤的猎食者?

那个夜晚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林晚下意识地捂住胸口,那里心跳如鼓,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对真相的渴望,以及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

她拿起手机,指尖悬在顾淮深的号码上,却迟迟没有按下。

她需要冷静,需要好好想一想。

风暴,似乎从未真正远离。而这一次,它换上了一张更斯文、也更难测的面孔。

林晚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那辆黑色幻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林荫道,她才缓缓收回目光。

偏厅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个男人带来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她低头,看着指尖。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张名片的冰冷触感。

贝尔。

她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试图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任何一丝相关的线索,却一无所获。

他像是一个凭空出现的人,带着精心准备的饵料,精准地投向她心底最深的幽潭。

这几乎成了她的一块心病,一个盘旋在幸福之上的幽灵。

虽然顾淮深用无尽的爱与包容将那道裂痕仔细填补,

虽然他们有了新的孩子,生活似乎已经步入新的轨道,但那个谜团始终存在。

它关乎大宝的来历,关乎她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关乎她究竟是如何跌入那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现在,有一个人声称手握钥匙。

可她敢相信吗?

那句关于大宝的“祝福”,听起来真挚,却无端地让她脊背发凉。

那不像是一个纯粹的交易者会说的话,里面掺杂了某种过于个人化的情绪。

林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她走到茶几边,指尖拂过贝尔刚才坐过的沙发扶手,然后拿起那张被他留下的名片。

纯白的卡纸,简约到极致,也傲慢到极致。

她打开手机,在搜索引擎里输入贝尔。

页面跳转,大量的财经新闻涌现出来。近

半年迅速崛起的华裔金融巨龙,背景神秘,

手段凌厉,以惊人的速度和资本整合能力在国际市场上翻云覆雨。

报道大多聚焦于他的商业动作,

对其个人生活提及甚少,只模糊地说他常年居住海外,近期才频繁回国活动。

照片很少,仅有的几张也是在高清镜头下,

依旧是那副金丝眼镜、温文儒雅的模样,眼神锐利却藏在镜片之后。

公开信息无懈可击,

甚至完美地印证了他刚才的说法,一个对赵家遗留的海外“幽灵”股权感兴趣的国际投资者。

太完美了,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

林晚熄灭屏幕,将手机紧紧攥在手里。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花园里嬉戏的鸟儿,心里却乱成一团麻。

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他们早已约定彼此之间不再有隐瞒。

尤其是涉及大宝和过往的事情。

可是怎么开口?

难道要说,一个陌生的、极其危险的男人突然来访,

用孩子生父的线索作为交换,想要那些她根本不在意的股权?

而那一刻,她竟然真的心动了?

她能想象顾淮深听到后的反应。

那双总是盛满对她爱意和宠溺的黑眸,会瞬间结冰,会被怒火和后怕席卷。

他会担心,会愤怒,会立刻动用一切手段去调查贝尔,甚至可能采取更激烈的行动。

而现在,顾氏刚刚经历内斗和外患,正处在休养生息的关键期。

顾淮深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因为他过去的事情,让他卷入新的、未知的危险旋涡。

那个贝尔,绝非善类。他的温和只是面具。

但不告诉,自己又能处理好吗?

独自面对这样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应对他抛出的致命诱惑?

林晚陷入前所未有的挣扎。

“妈妈?”

一声软糯的、带着刚睡醒的迷糊的呼唤从门口传来。

林晚猛地回神,迅速收敛起脸上所有复杂的情绪,转过身,脸上已经漾开温柔的笑意。

大宝穿着小熊睡衣,揉着眼睛,抱着一个小枕头,赤着脚站在偏厅门口,怯生生地看着她。

“宝贝,怎么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晚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将儿子柔软的小身子搂进怀里。

孩子身上暖烘烘的奶香和真实的触感,

瞬间驱散了她心头的阴霾和寒意,将她拉回了现实。

大宝摇摇头,把小脑袋埋在她颈窝里,小声说:“我梦见有一个冷冷的叔叔在看着我。”

林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抱着孩子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是巧合吗?还是孩子的直觉总是格外敏锐?

她轻轻拍着儿子的背,声音放得更加轻柔:

“不怕不怕,梦都是假的。妈妈在这里,爸爸也在家,没有人能伤害宝贝。”

她抱着大宝站起身,走到窗边明媚的阳光里,仿佛这样才能驱散那无处不在的冷意。

“周伯。”她扬声唤道。

管家周伯很快出现在门口,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他显然也知道刚才那位访客非同一般。

“夫人。”

“刚才那位贝尔先生来访的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先生。”

林晚沉吟片刻,低声吩咐,

“先生最近处理公司的事情已经很累,我不想让他为这点小事烦心。”

周伯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但看到林晚坚定的眼神,还是恭敬地点头:“是,夫人。”

“另外。”

林晚补充道,

“以后这位贝尔先生如果再来访,

或者有任何电话、信息,一律先通知我,

我不在就找沈医生(沈墨),暂时不要直接转到先生那里。”

“明白。”周伯神色凝重地应下。

林晚知道这瞒不住顾淮深多久,顾宅的大小事务最终都会汇总到他那里。

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自己先理清头绪,

或者先想办法确认一下那个贝尔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她低头亲了亲儿子软乎乎的脸蛋,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个U盘里的内容,她不能通过顾淮深的渠道去验证,那会立刻惊动他。

她需要另一个绝对可靠且拥有相关技术能力的人。

沈墨已经离开,远水解不了近渴。

那么,只剩下一个人选了。

她抱着大宝走回偏厅,拿起手机,快速而隐蔽地发出了一条短信,

收件人是——她安插在顾氏信息安全部、曾受过沈墨大恩、绝对忠诚于她个人的一个心腹。

内容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尽快秘密安排一次最高级别的数据恢复和音频鉴定,需要绝对保密,设备和人手都要用我们自己的。等我指令。”

对方很快回复:“明白,随时待命。”

做完这一切,林晚才微微松了口气,但心依旧悬着。

她抱着儿子,看着窗外逐渐西斜的落日,金色的光芒洒满庭院,却无法完全照亮她心底的角落。

贝尔的出现,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涟漪已经荡开,谁也不知道水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巨兽。

而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真相她要查,但必须以她自己的方式,在保护好这个家、不惊动顾淮深的前提下。

她低头,蹭了蹭大宝的额头,轻声呢喃:

“宝贝别怕,妈妈会保护你,保护爸爸,保护我们的家。”

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等待救赎的林晚了。

风暴欲来,她必须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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