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把溶洞门口的粥香吹得老远，混着草药的苦气，竟有种说不出的安稳。投降的黑石士兵们排着队，捧着粗瓷碗，蹲在地上呼噜噜喝着稀粥——是苏医生让炊事班煮的，里面掺了点灵能草的嫩芽，喝了能缓点疲劳。没人说话，只有喝粥的吸溜声，和偶尔碗碰碗的轻响。
林墨曦靠在溶洞的岩石上，看着这一幕，眼皮沉得厉害。石岳刚带着人去清理阵地，临走前把断刀靠在她身边，说“你歇会儿，有事喊我”。她点了点头，却没敢真歇——手里攥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是从黑石指挥官身上搜出来的通讯器，外壳磕破了，屏幕还亮着，上面跳着“黑石总部”的字样。
“首领，粥。”一个小姑娘端着碗粥走过来，是之前守阵地的小兵，叫丫丫，胳膊上还缠着绷带。她把粥递过来，小声说，“苏医生说，你得喝点，不然撑不住。”
林墨曦接过碗，粥是温的，里面飘着两片小白菜叶——是张大爷那个破盆里摘的，他说“给首领留着，沾点希望的气”。她喝了一口，粥香混着菜叶的清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胸口的疼好像轻了点。
“陆晨光呢？”她问丫丫。
“在里面呢，跟苏医生一起给伤员换药，连黑石的人都给换。”丫丫指了指溶洞深处，“有个黑石的老兵，腿被灵能炮炸伤了，陆医生蹲那儿给治了快一个时辰，汗都湿透了。”
林墨曦往里面看，能看见淡绿色的光从帐篷里透出来，陆晨光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慢点，别碰着伤口……灵能草的汁抹上有点疼，忍忍。”接着是个粗哑的声音，应了声“哎”，听着竟有点哽咽。
她放下碗，扶着岩石站起来——累了，是真累了，每走一步，骨头缝里都透着酸，可还有事要做。石岳他们清理战场，得去看看；缴获的武器要清点，俘虏要登记；最重要的，是手里这个通讯器——黑石的人能联系总部，她也能用它，让更多人知道，这里有个“曙光”，有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刚走到溶洞门口，就看见石岳回来了，浑身是灰，脸上的血渍干成了黑痂。他手里拖着个担架，上面盖着曙光的旗帜，走得很慢，脚步很沉。后面跟着两个战士，也拖着担架，上面都盖着旗帜。
“回来了？”林墨曦迎上去，声音有点哑。
石岳点了点头，没说话，蹲下去，慢慢掀开旗帜的一角——下面是老张，腿断了的那个，脸上还带着笑，像是睡着了。他又掀开另一副，是小李，断了胳膊的小伙子，手里还攥着半截刺刀。
“阵地上……清得差不多了。”石岳的声音很低，低得像在喉咙里滚，“牺牲的弟兄，都抬回来了，放在最里面的洞，用旗帜盖着。”
林墨曦没说话，走过去，蹲在老张的担架旁，手放在他的脸上，冰凉。她想起之前守隘口时，老张还跟她说“首领，等仗打完了，我想种点玉米”，现在，再也没机会了。
“都好好葬着。”她站起身，抹了把脸——不知道是抹汗，还是抹别的，“立个碑，把名字都刻上，以后……我们常来看他们。”
石岳“嗯”了一声，抬手把断刀从腰间解下来，放在老张的担架旁：“这刀，陪我杀了不少杂碎，给老张，让他在下面也有点念想。”
正说着，陆晨光从帐篷里走出来，脸色白得像纸，扶着门框直喘气。他看见石岳手里的担架，眼神暗了暗，走过来，掌心绿光轻轻拂过旗帜：“我……我给他们注入了点生机，能让尸体缓点腐烂，等明天……”
“不用急。”林墨曦打断他，“先顾着活的。对了，黑石的伤员，都安顿好了？”
“嗯，苏医生说，能治的都治，治不好的……也给点止疼的草药。”陆晨光点了点头，又说，“有个黑石的老兵，叫赵叔，说之前是黑石的斥候，熟悉山谷外围的地形，他说……黑石还有残敌，藏在西边的山洞里，大概十几个人，带着灵能枪。”
林墨曦眼睛亮了亮——肃清残敌，是眼下要紧的事，不然留着是个隐患。她转头看向溶洞另一侧，陈芸正带着暗影小组的人擦匕首，他们身上的血还没洗干净，却一个个眼神锐利。
“陈芸。”林墨曦喊了一声。
陈芸立刻站起来：“首领，吩咐。”
“你带五个暗影小组的人，再……再带上那个赵叔，去西边山洞，肃清残敌。”林墨曦顿了顿，补充道，“记住，能招降就招降，不能招降……再动手。还有，小心点，别中了埋伏。”
陈芸点了点头，转身去找赵叔。没一会儿，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跟着她走出来，穿着黑石的作战服，腿上缠着绷带，手里拄着根木棍。他走到林墨曦面前，低头说：“首领放心，我知道那山洞的位置，也知道他们的布防，保证能找到人。”
“辛苦你了。”林墨曦说，“回来给你换身干净衣服，再喝碗热粥。”
赵叔愣了愣，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闪着点什么，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哎，谢首领。”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山谷里，林墨曦才转身，拿起那个通讯器——该做正事了。她走到溶洞门口的高台上，那里能看见整个山谷，阵地上的血迹还没干，却已经有人在收拾武器，投降的黑石士兵也加入了，帮着抬伤员，捡子弹壳。
她按下通讯器的开关，屏幕亮了起来，上面跳着“全频道广播”的字样。深吸一口气，她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沙哑，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这里是哭泣山谷，曙光基地。”
一句话说完，她顿了顿——胸口有点疼，得缓口气。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很远，山谷里的人都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她，连喝粥的俘虏也停下了，举着碗，眼神里满是期待。
“今天，我们打赢了黑石军团。”她接着说，“惨胜。我们的弟兄，躺在这里的，比站着的多。黑石的弟兄，也死了不少。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在听，可能是黑石的残部，可能是流浪的人，可能是躲在某个角落里，不敢出来的人。”
“我不想说我们多厉害，也不想说黑石多不堪。我只想说，我们累了，是真累了。累了打打杀杀，累了饿肚子，累了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她的声音有点哽咽，却没停，“曙光基地，不杀投降的人。我们有粥喝，有地方住，有能种庄稼的地。我们想建个秩序，想让大家不用再怕，不用再躲，不用再拿命换一口吃的。”
“如果你们愿意，愿意放下武器，愿意跟我们一起种庄稼，一起守着这山谷，一起把日子往好里过——曙光基地，随时欢迎你们。”
“我们在哭泣山谷，有粥，有希望。”
说完最后一句，她按下关闭键，通讯器的屏幕暗了下去。山谷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鼓起掌来——是那个扔枪下跪的小兵，他一边鼓掌，一边哭，嘴里喊着“好！说得好！”
接着，更多人鼓掌，投降的俘虏，曙光的战士，连溶洞里的伤员，也撑着坐起来，拍着手。掌声越来越响，震得山谷里的岩石都在颤，比之前的枪声、爆炸声，都要响亮，都要让人心里暖。
林墨曦看着这一幕，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不是难过，是松了口气，是觉得，那些牺牲的弟兄，没白死。
“首领。”石岳走过来，递过一块布，“擦把脸，风大。”
林墨曦接过布，擦了擦脸，刚要说话，就看见陈芸带着人回来了——赵叔也在，身边还跟着十几个黑石士兵，都举着枪，却没对着人，而是耷拉着，像是卸下了重担。
“首领，搞定了！”陈芸笑着说，“那十几个杂碎，有的想反抗，被赵叔劝住了，都愿意投降！”
赵叔走过来，对着林墨曦鞠了一躬：“首领，都带来了，没伤一个。”
林墨曦点了点头，刚要说话，陆晨光突然跑过来，脸色发白，手里拿着个东西——是从西边山洞里搜出来的，一个黑色的本子，封面上画着个诡异的符号，像个旋转的漩涡。
“首领，你看这个。”陆晨光把本子递过来，声音发颤，“里面写着……写着‘深渊之门’，还有‘时间容器’，好像……好像跟黑袍人影有关！”
林墨曦接过本子，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潦草，却能看清：“黑袍大人说，哭泣山谷有深渊之门，时间容器觉醒之日，门会打开……”
她的心猛地一沉。深渊之门？时间容器？难道，黑袍人影和那个黑色影子，一直在找的，不是灵能核心，也不是幼猫，而是这个所谓的“深渊之门”？
石岳凑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皱紧了：“这啥意思？深渊之门，是啥东西？”
林墨曦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本子——本子的最后一页，画着个地图，标注着“深渊之门，灵能泉眼下方”。
她抬头，看向灵能泉眼的方向——那里的绿光还在闪，是幼猫的灵能波动，微弱，却没消失。而那个黑色影子，还悬在泉眼上方，像个等待猎物的猎手。
原来，这场仗，真的还没打完。
“石岳，”林墨曦合上本子，声音沉了下来，“你带人，去灵能泉眼附近布防，别靠太近，盯着那个影子。”
“陆晨光，”她又看向陆晨光，“你去看看幼猫的灵能，能不能再跟它联系上。”
“陈芸，”她最后看向陈芸，“你把这个本子收好，别让任何人看，尤其是投降的俘虏。”
三人都点了点头，转身去忙。林墨曦站在高台上，看着山谷里的人——有人在收拾武器，有人在种小白菜，有人在给伤员换药，投降的俘虏也跟着忙，没人偷懒，没人抱怨。
她握紧了手里的通讯器，又看了看那个黑色的本子。风还在吹，粥香还在飘，可她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深渊之门，时间容器，黑袍人影，黑色影子……这些，都还等着他们去面对。
可她不怕了。因为她身边，有石岳，有陆晨光，有陈芸，有苏医生，有张大爷，有丫丫，还有那些愿意跟着曙光的人。他们虽然累，虽然伤，虽然失去了很多，可他们还有希望，还有彼此。
林墨曦深吸一口气，转身往溶洞里走——她得去看看那些牺牲的弟兄，得告诉他们，曙光还在，希望还在，他们的血，没白流。
走到溶洞深处，盖着旗帜的担架一排排摆着，安静得很。她蹲下去，轻轻掀开一面旗帜，是那个断了肋骨的老兵，眼睛闭着，脸上很安详。她把那个黑色的本子放在身边，小声说：“老张，小李，还有各位弟兄，我们赢了，黑石投降了。以后，我们会好好守着这山谷，好好种地，好好活着……对了，我们还会找到幼猫，还会把那个黑袍杂碎揪出来，替你们报仇。”
说完，她站起来，转身往外走——脚步比之前稳了点，掌心的淡金光芒，也悄悄亮了起来。
外面的天，快黑了，山谷里点起了火把，星星点点的，像撒在黑夜里的光。投降的俘虏们还在忙，有的在帮着搭帐篷，有的在捡柴火，丫丫领着几个小姑娘，在给牺牲的弟兄折纸钱，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林墨曦站在火把旁，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不管前面有多少麻烦，不管那个深渊之门有多可怕，他们都能扛过去。因为他们是曙光，是能在黑夜里，把光一点点聚起来的人。
只是她没注意，那个黑色的本子，封面上的漩涡符号，正悄悄闪着幽光，和灵能泉眼方向的黑色影子，遥相呼应。而在溶洞的最深处，张大爷那个破盆里的小白菜，突然抖了抖，一片新的嫩叶，悄悄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