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灯没再亮起来。
林野蹲在墙角，桃木钉还捏在手里，指节发麻。门外的脚步声停了，不是走了，是贴着门板站着，像在听里面有没有动静。他屏住呼吸，耳朵贴着冰冷的瓷砖，听见外面那人呼吸很浅，几乎感觉不到气流。
不对劲。
活人不会站这么久还不敲门。保安查寝都是咚咚两下就喊“开门”，这人连咳嗽都没有。
他慢慢松开右手，把桃木钉塞进鞋垫底下，左手摸出手机。屏幕一亮，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信号格空着，wiFi也断了。整栋楼像是被什么东西罩住了，安静得反常。
他盯着门缝底下那道黑线，忽然发现——没有影子。
走廊的应急灯一直亮着，按理说外面站着人，总会漏进来一丝轮廓。可那道缝里，黑得像是被人用墨汁涂过一遍。
阴气压境。
他咬了下舌尖，疼，说明自己还没被迷魂。玉佩贴在胸口，温热，像是揣了块刚煮熟的红薯，正一点点往外散着暖意。他靠着这股热劲儿，把灵觉顺着地面探出去。
一瞬间，东边解剖楼的方向传来一股拉扯感，像是有人在井底拽绳子。
那边有问题。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从床底拖出背包，翻出半包泡面、两张符纸、一个打火机。酸辣粉盒子早就扔了，但他记得盒底粘着一张备用的“引路符”，顺手撕下来折成小三角，夹在耳后。
门把手又动了一下。
这次不是转，是轻轻往下压，像是试探锁死了没有。
林野没等它再动，猛地拉开门。
外面没人。
只有空气里飘着一股味儿，说不上来，像是福尔马林混了铁锈，又带点腐烂的草药香。他低头看地面，走廊地砖上有一串湿脚印，从楼梯口一路延伸到他门前，到这里突然断了。
他顺着脚印往回走，每一步都踩在原来的痕迹上，避免留下新脚印。三楼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条缝，风吹得窗帘一荡一荡。他探头看下去，楼下空无一人，连保安巡逻的手电筒都没有。
太干净了。
他转身朝解剖楼方向走。那里是医学院最老的一栋楼，五层高，外墙刷过几次漆都盖不住霉斑，晚上十点后就不让进了。现在这个点，监控应该轮巡到死角。
走到楼下，铁门虚掩着。
正常情况这门是反锁的，钥匙在值班室。他推开门，感应灯没亮，整个大厅黑着。他掏出手机打开手电，光柱扫过走廊两侧的标本柜，玻璃后面泡着的各种器官静静漂着。
然后他看见了。
第三间教室门口，地上摆着三具人体模型，姿势不对。白天它们是直立靠墙的，现在全趴在地上，脸朝下，手臂向前伸，像在爬行。
他走近几步，空气中那股味儿更浓了。
玉佩突然烫了一下。
他立刻收手，退后两步，右手指在掌心划了个符，借着玉佩的热度把灵气引出来。灵觉一放，东侧墙体有波动，像是墙后藏着什么在呼吸。
他绕到墙边，手指顺着砖缝摸。第三块砖凹进去一点，边缘有磨损痕迹。他用指甲抠了抠，确认是活动的。
正要动手，远处传来对讲机杂音。
保安来了。
他迅速踢了一脚旁边的空输液瓶，瓶子滚出去老远，“哐当”一声撞在楼梯扶手上。脚步声立刻转向那边，手电光照了过去。
机会。
他指尖凝聚一缕灵气，按进凹砖中心。墙面无声滑开一道缝，刚好够一个人侧身进去。
里面是条窄道，水泥墙，潮湿，空气闷得像蒸笼。他关掉手机光，靠玉佩那点微温往前挪。走了大概二十米，通道尽头出现一间石室，门开着，里面摆着一口青铜棺，棺盖裂了条缝。
他没靠近。
地上画着残阵，线条是用朱砂和骨粉混合画的，年头久了，颜色发灰。但还能看出是个“镇魂锁魄局”，专门用来封阴兵过道的。现在阵眼被人挖了，留了个拳头大的坑。
难怪阴气外泄。
他蹲下检查阵法残迹，发现阵角压着几片碎布，颜色跟保安制服一样。还有半截烟头，牌子是“红塔山”，本地人爱抽的那种。
看来有人来过，还不止一次。
他继续往里走，在角落看到一个展柜。里面放着一把青铜剑，剑身刻着符文，剑柄缠着褪色红绳。柜子连着报警线，红外交叉，底下还有震动感应。
东西不能碰。
他想了想，从包里掏出泡面调料包，撕开一角，倒出些粉末撒在自己鞋尖。然后点燃火折子，把调料包扔进旁边垃圾桶。塑料包装烧起来冒黑烟，味道刺鼻。
不到三十秒，警报没响，但外面传来跑步声。
他知道保安快到了。
趁着最后几秒，他趴在地上，一个翻滚钻到展柜背面，迅速从耳后取下那个三角符纸，掀开剑鞘底部缝隙，把符塞了进去。定位符只要贴上金属器物，就能持续发信号，七天不衰。
做完他立刻往后撤。
刚退到通道口，外面手电光已经照进来。
他来不及关暗门，只能闪身躲进夹层，顺手拉了下机关，门缝合上，只留一条细缝。
保安冲进来，拿着强光手电乱照。一人指着地上的模型：“谁他妈把这些玩意儿搬出来了？”
另一个盯着展柜：“剑还在。”
“赶紧拍个照上报，说是系统故障，别闹出鬼故事。”
他们正要走，林野忽然开口。
生音不是他的。
他用灵气震颤声带，压低嗓音，拖长调子，像是老太太在哭坟：“还我头来……我的头……在解剖台下面……”
整个房间静了。
保安手电光猛地扫向角落。
“谁？！”
“刚才是不是有女人说话？”
“我他妈头皮炸了！”
一人往后退，绊到模型，“扑通”坐地上。其他人也不管了，拉着他就往外跑，临走还喊“封楼！明天找校领导处理！”
脚步声远去。
林野靠在石壁上喘了口气，额头全是冷汗。刚才那一嗓子耗了不少力气，胸口隐隐发闷。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信号恢复了。打开一个加密App，界面跳出一个红点，正稳定闪烁。
定位符已激活。
他盯着那点红光，低声说：“你们想玩阴的，那就别怪我设套。”
窗外，殡仪馆方向的夜空泛起一层青灰色，像是有人在远处点了盏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