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那本焦黄册子塞进外套内袋时，指尖碰到了一点硬边。
是昨天贴在手机背面的追踪符，已经干了，翘着一角像没撕干净的创可贴。他顺手抠下来塞嘴里嚼了两下，苦得皱眉，又吐掉。
苏浅靠在墙边，一只手扶着路灯杆，另一只手按着胸口，呼吸比刚才稳了些，但脸色还是发青。
你还能走吗
她点头，动作很轻，像是怕头重脚轻摔下去。
那就出发，中药房子时开匣，咱们只剩俩钟头。
他们穿过三条街，避开所有监控探头和保安亭。林野记得网吧里偷看过的市政图，老城区这一片电路老旧，摄像头总有三秒延迟。他掐着时间，在红绿灯切换瞬间带人溜进小巷。
月光照在残页上，那些凹痕像是被人用指甲抠过一遍。林野拿它贴在砖墙上比对，发现纹路能对上——这纸是从某块石板上拓下来的，而那石板，就在中药房后院的地窖门边。
门锁是老式铜扣，上面缠了根红绳，打了九个结。
他翻出包里最后一张安神符，撕成九段，每段贴在一个结上，低声念：睡吧睡吧快睡觉，泡面加蛋不要老。
绳结自己松开了。
地窖铁门吱呀推开，一股药香混着霉味扑出来。屋里没灯，只有陶瓮缝隙透出微光，照见中央一张供桌，桌上摆着个紫砂罐，罐口封着蜡，蜡上压了张符。
林野眯眼看了会儿，忽然笑出声。
这符我认得，是我师伯十年前在庙会卖的爆款，十块钱三张，买多还送平安符钥匙扣。
他伸手就要揭。
别动，苏浅突然抓住他手腕。
她盯着供桌下方，那里有一圈极淡的银线，绕成环形，几乎看不见。
聚灵阵，她说，触发就会报警。
林野蹲下身，从外卖盒底抽出一张符纸，贴在掌心，然后慢慢把手伸过去。符纸开始发热，他立刻调整角度，让掌心朝下，模拟药材自身的灵气波动。
就像你是一根特别老的参，他小声嘀咕，安静点，别吓到它们。
手掌越过银线，没响。
他顺利揭下符纸，打开紫砂罐。
里面躺着一块黑褐色的根茎，形状像蜷缩的人形，表面泛着油光，隐约有脉搏似的跳动。
千年何首乌。
他小心捧出来，裹进酸辣粉盒，再用几张废符包好，塞进怀里。
苏浅盯着那空罐子，忽然说，有人来过。
啥
这阵法被动过，银线偏了三毫米。
林野回头一看，果然，角落有串湿脚印，刚干不久。
操，玄阳宗这么快就有人盯上了
他拉着苏浅往后退，刚摸到门把手，外头突然传来三声爆响。
啪啪啪，像是鞭炮炸在门口。
紧接着地面一烫，红光从门缝漫进来。
火阵
林野一脚踹开铁门，抱着何首乌就往侧巷冲。苏浅跟在后面，脚步不稳但没掉队。
三人灰袍人站在巷口，围成三角，手里捏着火诀，地上朱砂画的纹路正往外冒热气。火焰顺着纹路爬升，在空中连成环形，像条盘着的赤蛇。
赤炎困龙阵，中间那人冷笑，你们这些偷药贼，也配碰药王真解
林野把苏浅护在身后，摸出包里剩下的符纸，全塞嘴里嚼烂，混合唾液一口喷出去。
纸糊的符黏在地上，瞬间烧成灰。
没用，对方根本不慌。
他低头看怀里的外卖盒，忽然想起什么。
兄弟们，今天加餐了啊
他撕开五包泡面调料，全倒进盒子里，用力摇晃，然后猛地掀盖，把整盒辛辣粉末朝空中一扬。
酸辣味炸开，遇高温迅速膨胀，形成一团黄雾。火墙被腐蚀，边缘开始卷曲冒烟，节点处噼啪作响。
阵型裂了一道缝。
走，他拉苏浅就要冲。
可她站着没动。
林野回头，看见她双手死死攥着衣角，额头渗汗，嘴唇发紫。
不对劲。
他反应过来，立刻把何首乌塞进她手里，低喝，吞一丝气息就行，别贪多
苏浅闭眼，手指微微发抖。
一秒，两秒。
忽然，她肩部皮肤下泛起蓝光，像是血管里流着冰水。空气骤冷，她双肩向外延伸出半透明的冰晶结构，薄如蝉翼，边缘带着霜花般的纹路。
冰霜之翼。
她睁开眼，呼出的气都带着白雾。
林野咧嘴笑了，好家伙，终于支棱起来了。
前方火阵还在挣扎燃烧，但温度已经被压制。他抓起地上一块碎砖，朝着阵眼猛砸。
砖头砸中断裂的朱砂线，火蛇抽搐两下，轰然熄灭。
三个灰袍人脸色大变，其中一个还想结印，苏浅抬手一挥，冰翼震颤，一道寒流扫出，直接把那人冻在原地，脸上结了层霜。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就跑。
林野没追，回头看苏浅，翅膀还在，但她膝盖有点软。
撑得住吗
她点头，声音哑，能走。
那就撤。
他们沿着排水渠走，避开主路。林野外套被火烧出几个洞，右手虎口也被烫伤，现在握拳都有点费劲。
走到城北公交站台时，天还没亮。广告牌遮着一点风，他靠着坐下，把外卖盒抱在怀里。
苏浅站在旁边，冰翼还没收，冷气让站台玻璃结了层白霜。
你打算让它一直开着
她摇头，试着收了一下，翅膀碎成几片冰渣掉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
林野从包里翻出半瓶矿泉水递给她，喝了，补点水分。
她接过去，拧开喝了一口，手还在抖。
你知道刚才那阵法是谁布的吗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普通弟子，林野摸着怀里的残页，这东西既然能引出聚灵阵，说明背后有高人盯着。而且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为什么
因为拓片上的凹痕，是特意留的饵。谁拿到残页，顺着线索找，就会触发机关。
所以你是故意中招
也不全是，我本来只想偷药，没想到连鱼带钩一块咬了。
他笑了笑，靠在广告牌上闭眼，累得不想动。
苏浅站在那儿，看着远处天际线一点点泛白。
突然，她开口，你之前说，这书能换顿早餐。
现在呢
现在嘛，林野睁开眼，拍拍怀里的盒子，至少能换个长期饭票。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林野低头检查外卖盒，酸辣粉盒被高温烤得有点变形，但密封还行。他轻轻晃了晃，听见里面何首乌轻轻碰撞的声音。
还好没碎。
他正要说话，苏浅忽然抬手。
怎么了
她盯着站台对面的便利店，玻璃门映出他们的影子，但在某个角度，他的影子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像是有字。
林野皱眉凑近，借着微弱晨光细看。
影子腰部位置，浮现出几道细小刻痕，排列成行。
他掏出残页对比，发现那些痕迹和拓片上的符号完全吻合。
这不是影子，是显影。
有人把信息藏在了光里，等特定时间、特定角度才显现。
苏浅伸手碰了下玻璃，字迹突然一闪，变成一句话：
“药王真解，三更开匣，莫信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