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儿童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左佑走了出来，脸上的冰冷和怒意早已褪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悔。
他走到客厅，看到左桉柠像只被遗弃的小兽般蜷缩在地上，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沉默地在她身边蹲下，伸出手，温热干燥的掌心轻轻抚上她冰凉的手臂，动作带着笨拙的安抚。
左桉柠感觉到他的触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倔强地扭动了一下肩膀，甩开他的手。
她依旧把头埋得死死的，一动不动，用沉默表达着她的委屈和抗议。
左佑的手顿在半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妹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
他感到一阵无力，但更多的，是对自己刚才失控行为的深深自责。
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动那样的念头。
寂静中，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和前所未有的温和，清晰地落在左桉柠耳畔：
“是我不对。”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而诚恳：
“我跟你道歉。再怎么样，我也不该……不该想动手。对不起。”
这句道歉，瞬间打开了左桉柠强撑的防线和所有的委屈。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眼前满眼歉疚的哥哥。
这一刻所有的害怕、委屈、还有那一点点因为口不择言而产生的愧疚，瞬间决堤。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一头扎进左佑怀里，张开嘴就要放声大哭——
然而，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手迅速却轻柔地捂住了她的嘴，将她的哭声硬生生堵了回去。
“嘘……”
左佑的声音压得极低，提醒她，下巴微抬，示意了一下卧室的方向：
“小点声哭，月月刚睡着，别吵醒她。”
左桉柠的哭声被堵在喉咙里，变成了一连串压抑又可怜的啜泣。
她靠在哥哥坚实温暖的怀抱里，身体因为强忍哭泣而一抽一抽的，眼泪却更加汹涌地溢出眼眶，迅速浸湿了左佑胸前的衣料。
左佑感受着怀里左桉柠娇气又可怜的哭泣，那颗冷硬的心彻底软化下来。
他松开捂着她嘴的手，转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动作缓慢而带着令人安心的节奏。
他低下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郑重，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入她耳中：
“记住了，无论你犯了多大的错，走到了哪一步，”
他的手臂收紧，将她更牢地护在怀中：
“我都是你身前，最后一道盾。”
这句话，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力量。
左桉柠在他怀里，听着这冷硬的话语，背后那稳定可靠的轻拍，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松弛下来。
她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哥哥腰侧的衣服，将脸更深地埋进他怀里。
夜色深沉，客厅里只剩下彼此依偎的剪影，就好像她抱住了狂风暴雨中唯一不会倾覆的港湾。
左佑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那个环抱的姿势，手掌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左桉柠的后背。
怀里的啜泣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规律的呼吸声，间或夹杂着一声委屈的抽噎。
长时间的紧张惊吓和情绪宣泄，耗尽了左桉柠的精力。
她竟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她的额头无意识地抵着左佑的肩窝，寻求着最安心的角度。
一只手紧紧攥着他腰侧的衬衫布料。
左佑察觉到她呼吸的变化，动作微微一顿。
他低下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还有蹙起的眉头。
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的。
他小心翼翼地尝试松开她紧攥的手，想将她抱回卧室睡得舒服些。
然而，他刚一动，指尖还没完全碰到她的手。
睡梦中的左桉柠便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扰，眉头蹙得更紧，喉咙里发出不安的呜咽，不仅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攥紧了他的衣服，执拗的不肯放手。
左佑的动作立刻彻底停住了。
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最终放弃了任何挪动她的想法。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让她能靠得更舒服些。
他动作极轻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仔细地盖在她身上，确保将她裹严实，不会着凉。
然后，他就着原地，在她身边的沙发前地毯上坐了下来。
他没有开灯，也没有再做任何事，只是背靠着沙发底座，一条腿曲起，手臂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就这么安静地坐着。
夜色在寂静中流淌，窗外的月光缓慢移动，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左佑的身影大半隐在阴影里，只有侧脸轮廓偶尔被月光勾勒出来，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就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期间，左桉柠在睡梦中似乎感知到他的存在，无意识地松开了紧攥他衣角的手，却又很快摸索着，找到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勾住了他的一根手指，这才像是真正安心下来，呼吸变得更加绵长安稳。
左佑的手指微微一动，却没有抽回，任由她勾着。
这一夜，对于左佑来说，没有任何睡意。
他只是在黑暗中，用自己的方式，弥补着方才那险些失控的瞬间。
直到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清晨的薄光一点点驱散室内的黑暗。
左桉柠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终于松开了勾着他手指的手。
他这才极其缓慢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肩膀和手臂，低头看了看依旧在沙发上安睡的左桉柠，确认她无恙，这才沉默地走向厨房，开始准备早餐。
他的身影在晨光中依旧挺拔，但明显能看出昨晚没睡好的样子。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柔和地洒进客厅。
左桉柠在沙发上醒来，身上还盖着哥哥的外套，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皂角清香。
她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睛，她起身，发现左佑不在客厅。
厨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动，空气中飘散着煎蛋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