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天光尚未完全驱散都市上空的薄雾时,厉冥渊已经出现在了厉氏集团总部大楼顶层。
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城市正在缓慢苏醒,而窗内的男人,眼底最后一丝昨夜的疲惫与波动,已被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平静所取代。
那瞳孔深处的银色流光不再剧烈闪烁,而是如同沉淀下来的水银,稳定地内敛于眸底,为他平添了一份非人的、近乎神只般的冷静与威仪。
维德里渊的意志似乎已与他自身的决断完美融合,共同审视着即将展开的棋局。
艾尔维斯与他同行。
这位星语者换上了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浅紫色的眼眸在晨光中显得沉静而睿智,收敛了平日那份出尘的神秘感,完美地融入了这栋商业帝国的核心地带。
他的存在,是将那些来自星辉与魔典室的证据,与现实世界的法律与规则进行“翻译”与衔接的关键桥梁。
“艾尔维斯先生,请这边坐,咖啡还是茶?”
唐琛早已在办公室内等候,他神色如常,专业的笑容无懈可击,仿佛昨夜那场沉重的真相揭露与雷霆指令从未发生。
但他眼底深处的那份凝重与跃跃欲试,只有熟悉他的人才能察觉。
他引导艾尔维斯在会客区的沙发坐下,那里已经准备好了精致的茶点。
“清茶即可,谢谢。”艾尔维斯微微颔首,姿态优雅。
厉冥渊则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宽大的黑檀木桌面上,除了常规的办公设备,还多了一台完全独立、物理隔绝外部网络的保密电脑,以及几个厚重的加密文件袋。
他没有立刻开始商讨,而是先像往常一样,快速浏览并批复了几份亟待处理的紧急文件,签署了几份重要的合作协议。
他的笔迹依旧苍劲有力,决策依旧果决明快,仿佛那些血色的证据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半分波澜。
这份强大的自制力与切换能力,让默默观察的艾尔维斯心中暗暗惊叹。
大约半小时后,厉冥渊合上最后一份文件,按下了内部通讯键:
“唐琛,请法务部的陈总监和赵律师上来。另外,让秘书处取消我上午所有非必要行程。”
“明白,老板。”
不多时,两位身着高级定制西装、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办公室。
为首的是集团法务总监陈铮,眼神锐利,是厉冥渊一手提拔起来的绝对心腹;另一位是专攻经济犯罪与刑事诉讼的金牌律师赵启明,在业界以作风强悍、逻辑缜密着称。
两人向厉冥渊恭敬问好后,目光在艾尔维斯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在唐琛的示意下落座。
他们显然已经得到了最高级别的知会,神情严肃,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唐琛悄然关上并反锁,百叶窗也被调整到完全闭合的状态。这个象征着权力巅峰的空间,瞬间变成了一个高度保密、充满肃杀气息的作战指挥部。
“开始吧。”厉冥渊的声音平静无波,他示意唐琛将那些加密文件袋分发下去。
唐琛将资料分发给陈铮、赵启明和艾尔维斯。
陈铮和赵启明打开文件袋,里面并非原件,而是经过精心整理、去除了明显超自然痕迹、但关键信息毫发无损的“世俗版本”证据链梳理报告、影像分析图、资金流向图以及相关人员关系网络图。
那些星辉符文和秘银箔片的记录,已被转化为严谨的法律文书格式和专业的数据图表。
“各位手中拿到的,是针对周曼丽、厉子轩及其部分关联人员,涉嫌策划并实施谋杀、保险诈骗、巨额商业欺诈、非法转移资产、以及长期侵吞集团利益等一系列严重犯罪的核心证据链初步梳理。”
厉冥渊开门见山,语气如同在陈述一项普通的商业并购案,但内容却让陈铮和赵启明瞬间屏住了呼吸。
艾尔维斯适时开口,他的声音温和却极具说服力,巧妙地解释了某些关键证据的“特殊来源”:“部分关键信息,尤其是时间节点的精准锁定、特定人物的确认以及部分隐秘的资金通道,得益于我们通过一些特殊的情报分析模型和非常规的信息检索技术。这些技术的原理涉及复杂的算法和深层信息关联,不便详述,但其得出的结果,经过了多重交叉验证,可信度极高。我们已准备好相应的技术说明和验证逻辑,以备在必要时向有关方面进行有限度的、不涉及核心机密的解释。”
他将“占卜”与“星象”包装成了顶尖的“情报分析技术”,这既维护了秘密,又为证据的合法性铺平了道路。
陈铮迅速浏览着材料,越看越是心惊,但职业素养让他立刻进入了状态:“厉总,从法律层面看,这份保险合同副本的指向性极强,尤其是生效日期与附加条款。如果能结合当年的交通事故调查报告、保险公司的内部核保记录以及受益人的资金异动,可以形成一条坚固的谋杀骗保证据链。难点在于,如何合法获取并串联这些分散的证据,以及证明周曼丽与这份合同的直接关联。”
赵启明则盯着咖啡馆的影像分析和那个带疤男子的信息:“这个影像证据的价值在于时间和地点的锁定,以及周曼丽的在场。如果能通过技术手段进一步清晰化影像,或者找到当年的咖啡馆监控备份,尽管希望渺茫,或者找到这个疤痕男子的真实身份并将其与当年的行凶者联系起来,就可以将周曼丽与谋杀执行层面直接挂钩。即使找不到直接证据,这些影像也足以对她形成巨大的心理压力和间接指控。”
厉冥渊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疤痕男子的身份,夜枭已经在全力追查,他当年留下的声音特征和疤痕特征是突破口。保险公司那边,”
他看向陈铮,“当年经手这份合同的人,无论现在在哪里,想办法‘请’他回来回忆一下。必要的时候,可以用一些‘非常规’的劝导方式。”
他的语气平淡,但“非常规”三个字让陈铮和赵启明都明白了其中的分量。
“资金流向是关键,”
厉冥渊继续部署,目光冷冽,“周曼丽通过这些年的运作,在海外和国内几个影子公司里藏了不少东西。赵律师,你负责梳理这些资金脉络,配合集团审计部的全面清查,我要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冻结所有能冻结的账户,查封所有能查封的资产。让她尝尝什么叫真正的孤立无援。”
“是,厉总。海外部分可能需要动用一些国际法律合作渠道,甚至……”
“不惜代价。”厉冥渊打断他,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艾尔维斯补充道:“从……‘情报模型’分析来看,周曼丽的核心支撑点除了隐藏的资产,还有她在集团内部安插的几个关键岗位人员,以及部分外部依托的‘白手套’和利益联盟。建议收网行动分步骤进行:第一步,利用现有的证据,配合媒体舆论,从道德和舆论上彻底摧毁周曼丽母子的公众形象,制造压力;第二步,同步启动集团内部清洗和法律层面的初步调查,敲山震虎,迫使他们的盟友自乱阵脚或切割自保;第三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在对方阵脚大乱时,针对核心罪行和核心人物发动总攻,一击致命。”
唐琛在一旁快速记录,并适时插话:“媒体方面已经准备就绪,几家核心媒体的‘匿名材料’会在今天下午晚些时候,以无法追溯的方式送达。集团内部的审计通知,可以在明天一早的晨会上突然宣布,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几个男人在办公室里,对着摊开的证据、图表和法律条文,进行着缜密而高效的推演。
厉冥渊是冷静的决策中枢,艾尔维斯提供着超越常规视角的“情报”支持,陈铮和赵启明则从法律和执行层面将每一步落到实处,唐琛则如同最精密的齿轮,协调着所有环节的运转。
阳光逐渐升高,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昂贵的地毯上投下道道光栅。办公室内,没有激烈的争吵,只有压低的讨论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键盘敲击的轻响。
但在这片平静之下,一张针对周曼丽及其党羽的、由法律、舆论、经济制裁和隐秘力量共同编织的天罗地网,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精度,悄然合拢。
每一步落子,都带着冰冷的杀意和必胜的决心。
这场迟到了十余年的清算,终于从情感的宣泄,进入了冷酷而专业的执行轨道。
棋盘已布,只待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