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中心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人类命运共同体”带来的激昂余温，但冰冷的现实如同北地的寒风，瞬间就将那点热度吹散了大半。
雷将军面前的全息屏幕上，龙城所有登记在册的精英作战小队名单和装备库存数据如同瀑布般流淌，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几乎能夹死苍蝇。
“何烨，你的提议我赞成，但现实问题我们必须面对！”他猛地一拍控制台，屏幕上数据跳动，“‘斩神’小队在上次海底行动中减员严重，尚未补充完整！‘奇兵’小队林柚和李桂芳状态不佳，需要休养！其他几个甲级小队也各有防御任务，抽调不出成建制的精锐！”
他指向星图外那三个如同鬼魅般徘徊的巨型红点：“就算我们能凑出一支队伍，怎么出去？怎么跨越重洋？外面那三个大家伙，加上它们麾下成千上万的飞行器和深海单位，已经把龙城围得跟铁桶一样！难道要我们唯一的战略机甲‘冥鸦’，扛着运输船，一路杀到纽约去？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吴教授也在一旁愁眉苦脸，使劲揪着他那本就稀疏的头发：“远程通讯是建立了，但干扰太强了！信号时断时续，延迟高达几分钟，根本无法进行精确的导航指引和实时战术协调！派出去的人，很可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一头撞进异族的包围圈！或者……直接迷失在茫茫大海或者荒野里！”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仿佛又被泼上了一盆冷水。资源、兵力、路径、通讯……每一个都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指挥中心里，刚刚振奋起来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凝重。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我身上。
我看着星图上，那些在异族猩红势力包围中，顽强闪烁着的、代表着纽约、欧罗巴、亚马逊的微弱光点。它们的光芒是那么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我又看了看龙城周边，那由三个巨型能量源和无数小型单位构成的、几乎密不透风的幽蓝色封锁圈。绝望的压迫感，如同实质。
但是……
我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指挥中心角落，那个被吴教授标注为“待解析 - 高风险”的隔离仓库监控画面上。那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台我们从海底基地“顺”回来的、造型怪异、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异族设备。
其中一台，造型尤其奇特，像是一个由无数扭曲晶体管道和生物肌肉纤维缠绕构成的、放大了无数倍的……弹弓底座？旁边还散落着一些不明材质的、流线型的、如同梭子般的容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我脑海中成型。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谁告诉你们……”
我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丝玩味，在安静的指挥中心里格外清晰。
“……远征，就一定要走海路了？”
所有人都是一愣。
不走海路？难道走天上？制空权早就丢干净了！还是走地下？异族对地底的渗透比我们更厉害！
雷将军疑惑地看着我：“何烨，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向了那个隔离仓库的监控画面，将其中一个设备的图像放大。
那台“大号弹弓”的细节呈现在众人面前，复杂的能量回路在晶体管道中若隐若现，搏动着的生物肌肉纤维给人一种活着的诡异感。
“吴教授，”我看向还在揪头发的技术主管，“还记得我们上次‘打包’带回来的这些‘土特产’里，这个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玩意的‘大号弹弓’，初步的能量逆向分析报告是什么吗？”
吴教授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点醒了什么，猛地扑到自己的控制台前，双手飞快地操作，调出了一份标记着“高度不确定”的分析报告。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声音因为激动而再次变得尖利：“空……空间投送？！虽然数据残缺，能量模型极不稳定，但根据其结构反推和残留能量印记模拟……这……这东西很可能是异族用来进行……短距离、点对点、无视常规物理屏障的……空间投送装置？！”
“什么？！”
“空间投送？！”
“这怎么可能？！”
指挥中心里一片哗然！这个消息，比听到全球还有幸存者更让人震惊！空间技术，这可是人类科技树尚未真正触及的领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王参谋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异族如果有这种技术，早就直接投送到我们指挥部了！还用得着派舰队围城？”
“不！不一定！”吴教授激动地反驳，唾沫横飞，“看它的结构！看这些能量回路的损耗程度！这东西极不稳定，投送精度、距离、尤其是承载质量，肯定有巨大的限制！而且需要消耗天文数字的能量！这很可能是一种不成熟的、或者仅限于特定条件下使用的技术！比如……在它们自己的能量场覆盖范围内，进行固定坐标的物资或小型单位投送！”
他越说眼睛越亮：“如果我们能破解它的坐标设定和能量供应……虽然无法像异族那样大规模使用，但或许……或许可以勉强启动一次！进行一次超远距离的、高风险的单向投送！”
单向投送！高风险！
所有人的呼吸都屏住了。
我接过吴教授的话头，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雷将军和那些精英小队指挥官的脸上。
“没错，就是单向投送。我们无法控制落点精度，无法保证绝对安全，甚至无法确定传送过程中会不会被空间乱流撕碎。”
“但是，”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这是目前唯一可能，将我们的人，直接送到其他大陆幸存者面前的……方法！”
“一支不需要穿越封锁线，不需要面对茫茫路途，可以直接空降到战友身边的……”
“奇兵！”
指挥中心里落针可闻。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利用敌人的不成熟技术，进行一次生死未卜的赌博！
雷将军死死盯着那台“大号弹弓”的图像，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王小磊偷偷咽了口唾沫，小声嘀咕：“老大……这听起来……怎么像是把我们当炮弹给打出去啊……”
李桂芳老太太却点了点头，评价道：“这锅够大，一锅能烩几大洲。”
“将军！”我看向雷将军，“没有时间犹豫了！每拖延一秒，远方的同胞就可能多牺牲一个！我们需要一支最精锐、最可靠、敢于赴死的队伍！携带我们能提供的技术图纸、关键物资样本、以及……龙城的信念！”
雷将军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然取代。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
“好！就依你之言！”
“传我命令！”
“即刻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一号远征队！”
“面向全城，征召志愿者！”
“目标——”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全息星图上，那几个遥远的、微弱的信号源。
“把我们的人……”
“送到兄弟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