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得如同凝固沥青的黑暗，沉重地压在眼球上，挤进肺叶里，连思维都仿佛被冻僵了。
控制室里，只剩下中央那片扭曲星空投影散发出的、令人极度不适的光。那光芒变幻不定，时而是一片吞噬一切的绝对幽暗，时而是蕴含了无数混乱信息的刺眼纯白，更多时候是那种无法形容的、流动的诡异色泽，看得人脑仁发疼，SAN值狂掉。
投影中，那团由纯粹恶意和冰冷规则构成的“收割者”，还在漫不经心地“捏碎”着一颗又一颗恒星。没有爆炸，没有巨响，只有一种结构层面的、彻底的湮灭和消失。像是一个无形的巨人，在用宇宙做画布，拿着橡皮擦，随意地抹去一颗颗微不足道的“灰尘”。
这画面，比任何血腥恐怖的场景都要让人绝望。
它碾碎的不是星球，是希望，是反抗的意义，是所有文明存在的基础。
我他妈之前还想着要端了海鲜老窝，还想着要守护龙城，还想着……菜单刚更新？
更新个屁！
在人家眼里，我们连菜单上的菜名都算不上，顶多是培养皿里自个儿蹦跶的细菌！说不定人家“收割者”吃饭都不用餐具，直接一个规则层面的大扫除，连盘子带桌子一起给你格式化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像是深海的压强，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要把我碾成肉泥。左肩的伤口已经不疼了，不是好了，是麻木了，连带着我的脑子，我的心脏，一起麻木。
镜面脸指挥官——这位波塞冬族的掌控者——依旧沉默地悬浮在一旁，下半身的暗金触须深深刺入中枢晶体，镜面般的面部倒映着那片毁灭的图景，没有任何波澜。它像是一尊早已认命的、在墓穴中为自己守灵的雕像。
连它，这个来自星海、曾经拥有辉煌文明的种族，在“收割者”面前，都只剩下永恒的沉默和等待最终审判的疲惫。
我们人类，又算得了什么？
完了。
这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出来，带着冰碴子，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发抖。之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龙城的血与火，雷将军的断臂，王小磊的嘶吼……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渺小，那么……毫无意义。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同潮水，即将把我最后一点意识也彻底淹没的时候——
“滋……救……滋啦……我……”
一个声音！
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信号差得像是从宇宙边缘用破烂收音机接收到的广播，带着强烈的电子杂音和仿佛随时会断线的虚弱感，突兀地、顽强地……插了进来！
它不是通过精神传音，也不是通过空气震动。
它像是一道细微的电流，一道不该存在的错误代码，一道挣扎求生的涟漪，直接干扰了中央那片代表着绝对毁灭和绝望的星空投影！
投影的画面猛地闪烁、扭曲了一下，那“收割者”捏碎恒星的恐怖景象甚至出现了刹那的卡顿和噪点！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太不合常理！
我猛地一个激灵，几乎停滞的思维被强行拽回，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
镜面脸指挥官那一直如同死水般的精神波动，也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抑制的震荡！它那插入晶体管道的暗金触须猛地绷直，散发出刺目的光芒，似乎想强行压制住这突如其来的干扰！
但没用！
那微弱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越了肉体和精神禁锢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求生意志，还在断断续续地响起，虽然更加微弱，却无比清晰地传入我的感知：
“救……救我……意识……囚笼……”
这信号……这求救……
来源竟然是——
中央那颗搏动的“心脏”内部！那个被无数生物神经束穿刺、包裹、与“拉莱耶”核心永久链接、作为活体基柱和屏蔽屏障的……
波塞冬族导航员，科里夫·拉托！
他不是早已失去自我意识，变成了维持这座活体城市运转的“零件”了吗？！
镜面脸不是说他是自愿牺牲，以自身为锁吗？！
那这他妈撕心裂肺、透着无尽痛苦和渴望自由的求救，是怎么回事？！
“科里夫！！！”
镜面脸指挥官第一次发出了带着明显情绪的精神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戳破谎言的慌乱？
“稳住链接！压制他的意识残响！不能让他引来‘它们’的注视！”
它疯狂地催动力量，暗金触须光芒大盛，试图将那微弱的求救信号彻底掐灭。
投影中，“收割者”那扭曲的身影似乎凝滞了一瞬，那无法形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的维度和时空，若有若无地……扫过了这片区域！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但与此同时，我体内那原本因为恐惧“收割者”而陷入僵直的空间异能，在感受到科里夫那微弱却无比精纯、蕴含着某种古老而强大本质的灵魂波动后，那股该死的、不合时宜的饥饿感，竟然他妈的……又回来了！
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就像饿了三天的野狗，看到了一块被锁在玻璃柜里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顶级牛排！
一边是星空尺度的终极恐怖。
一边是同病相怜（可能）的异族发出的求救。
一边是自家不争气的、馋得快要把我脑子都吃掉的坑爹异能。
我站在粘滑的地面上，看着闪烁的投影，听着那断断续续的求救，感受着体内翻江倒海的饥饿和灵魂层面的战栗。
妈的……
这选择题……
也太他妈的硬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