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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弄了只野山羊,昨晚涮了几斤肉,今儿院里要烤羊肉串和羊腿,您二老要不要来凑个热闹?
老王摆摆手: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儿吧。不过你小子挺能耐,这野味倒从没断过。
红心早料到师傅不会去,也就是顺嘴一提:师傅家里人会杀猪不?要是行的话,下回我扛头野猪来。
原本装模作样写作业的俩孩子一听就坐不住了,王芊芊啪地合上作业本:小叔你真能弄到野猪啊?特别大的那种?
两三百斤的不成问题,再大就是野猪王了,那玩意儿老虎见了都躲。红心把自己说成了山中猎户似的。
老王也来了兴致,但不想占徒弟便宜:家里没人会杀猪,你也别往这拖。倒是你打猎时多留点神。
我帮您
师侄之间的日常
师父别担心,我有分寸的,打猎都用陷阱从不上前冒险,安全得很。小家伙心里早盘算好了,自己不会动手就找人代劳。
见徒弟这般有主见,王老便不再多言。他知道这孩子行事自有章法,劝了也是白劝。
王老虽然消停了,两个娃娃却缠上了红心。王远航把作业一推就凑过来:小叔,下次打猎带我去见见世面嘛!
带人?开什么玩笑!红心腹诽着,面上却板起脸:写作业去!我自己都得跟着老猎手,哪能带你?想吃肉我给你送。
王远航顿时蔫了,他本就是图个新鲜,要论吃食家里可不缺。旁边的王芊芊眨了眨眼:小叔,我不跟您去打猎,能每周给我带果子吗?
行是行,不过龙眼得少带。瞅你这一会儿吃了多少?当心上火。红心对这侄女明显更宽容。
小姑娘立刻放下果核装乖。王老看在眼里,不由欣慰地捋须微笑。两个辈竟真把这个小徒弟当叔叔看待,虽说这位实在年轻得过分。
别太惯着她。王老嘴上这么说着,语气里却透着宠爱,正好你来,给他俩看看功课。
这事儿红心驾轻就熟,平日在院里就没少教孩子。虽然两个小家伙不情愿,他还是认真检查起来,直到两位嫂子采买归来才作罢。
大嫂抱着几匹布料进门,看见红心就笑道:正说给你做棉袄呢,快来量尺寸。
多谢嫂子,我真不缺衣裳。红心连连摆手推辞。
红心的二嫂二话不说掏出皮尺:给你做衣裳还挑三拣四?
他只能老实站着让嫂子们量尺寸:二嫂,稍微放宽点,我正长个儿呢。
是比刚来时高了,二嫂边量边问,喜欢啥颜色?
布料颜色有限,红心选了藏青——花布他撑不起来。
量完尺寸,嫂子们收好布料就去厨房忙活了。
两个孩子早没心思学习,红心索性跟师父闲聊,说起自己放弃保送的事。
王老向来不干涉徒弟的人生选择——这孩子聪明,干啥都饿不着。但见徒弟主动选择学医,老人笑得满脸褶子:学医实在,清北听着风光,可换个专业就得从头学。以你的天分,毕业后评个十级职称,工资比清北毕业生都高。
红心不在乎工资高低,但他清楚未来二十年,医术和机械最吃香——从政除外,不过他自知不是当官的料。
国家确实重视医疗行业,医生待遇优厚。像两年前量产的冰箱,优先配给医院,剩下的才给供销社。
红心早规划好了:既学中医也不落下西医。他预感风暴来时中医会受打压,实在不行就转西医。为此他拼命接翻译活,攒够钱就算暂时不工作也不愁。
这些打算,他从未对人说起。
红心对师父的处境并不担忧。这位六旬老人再过七年就到古稀之年,届时本应颐养天年。他暗自盘算,等特殊时期来临,自己早已学成出师,劝师父归隐应该不难。
午间的医案讨论持续到十二点多,师母招呼开饭时,餐桌上除了他带来的鲜鱼,就数京酱肉丝最抢眼,其余都是时令菜蔬。晚上想吃些什么?师母边替他卷肉丝边问,眉宇间满是对小徒弟的疼惜。
怕要让您失望了。红心歉然一笑,说起和院里邻居的烤肉之约。老人家虽有些失落,却也明白年轻人该有自个儿的交际圈。更何况这孩子每周末雷打不动来请安,哪怕像今天这样不能留下用饭,也要来露个脸——一周仅有的休沐日,大半光阴都耗费在陪他们老两口闲话家常上。
新居可拾掇妥当了?师母转开话头。年轻人顿时眉眼生动起来,说着独居小院的种种好处:新砌的茅房,新装的暖炉,倒像孩童在炫耀心爱的玩具。老妇人瞧着他神采奕奕的模样,含笑应允改日去参观。
午后时光在医书纸页间流淌。红心守着两个写功课的小童,直到申时长辈午憩起身,又陪着叙话良久才告辞。
四合院里早热闹开了。砖块垒成的烤架霸住院心,两方桌各司其职:调料瓶罐在左,白瓷盘碟堆右。漂着羊油星的木盆旁,燕、何雨水连同龙小芳正麻利地穿着肉签。
柱子哥哪儿去了?红心猫腰凑到姐姐身后,问话却是冲着穿杏色衫子的姑娘。几个姑娘被这突然的问候惊得手一抖,竹签哗啦啦散落案板。
看到是红心过来,大家都没多说什么。毕竟这种突发奇想的操作,红心一向没少干。龙小芳笑嘻嘻地告诉他:“柱子在家呢,刚才剔了一堆羊骨头,宋姨就让柱子用它们炖了一大锅萝卜汤,待会儿每家都能分一碗。”
这主意倒不错。虽然骨头上的肉几乎剔干净了,但羊骨熬出来的汤鲜味十足,油水肯定不少。
“通知院里的人了吗?”红心问。
“还没,等着你去呢。”燕不想抢弟弟的风头。
可红心也不想出这个风头,干脆跑到前院,让阎埠贵帮忙挨家挨户通知。
回来后,田力他们还在干活。红心招呼他们留下,一会儿能分几串烤肉,外加一碗羊肉萝卜汤,肯定比回家吃划算。工人们乐呵呵地答应了。
除了他们,宋桂蓉和丽也没闲着,在屋里蒸馒头。航更是四处帮忙,成了全场最忙的自由人。
唯二闲着的是李军和刚。这两人比红心强那么一点——至少能打扫卫生干苦力,但做饭是真插不上手,最多帮忙揉个面。
既然没自己的事儿,红心干脆跑去围观李军和刚下棋。
这年头娱乐活动少,下棋算是最普遍的消遣,民间高手也多。李军和刚水平都不错——至少让红心一炮一马,他还是输。而刚能和李军杀得有来有回,技术自然也不差。
“你少插嘴啊。”一看小舅子凑过来,李军立马警告。他最烦下棋时旁边站个水平差还爱指手画脚的观众。
红心不服气。他承认自己技术不行,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吧?既然姐夫不领情,他转头就找帮手:“叔,咱俩一起对付我姐夫!”
刚没跟红心下过棋,不清楚他的水平,还以为他能和看书时一样机灵,便爽快答应:“行!正好我一个人搞不定军子。”
李军差点笑出声——刚还是太天真,不知道什么叫“猪队友”。
“往这边走。”得到刚的默许后,红心当起了临时军师。虽说棋艺不精,但基本规则他还是懂的,倒不至于闹出离谱的错误。
刚落子时,红心在一旁支招,两人配合得倒挺默契。
可这棋局进展到十几步时,刚渐渐察觉异样——原本旗鼓相当的局势,不知不觉竟丢了一车一马,转眼间还被将了军。
“您可以直接跳马啊!”
一局终了,刚毫不犹豫地打发红心离开:“红心,去瞧瞧烤串好了没,这香味飘过来,怕是已经上火架了。”
红心却意犹未尽,总觉得刚才是因座位问题影响了发挥,“再下会儿嘛,烤好了自然有人喊。哎叔,要不让我和姐夫练一局?”
不等刚开口,李军立刻摆手拒绝。他可不愿和这位小舅子对弈——观棋不语的原则在这位身上形同虚设,更糟的是对方走一步能悔三回。
李军直接起身把红心往外推:“去帮你姐打下手吧,院里人都挤满了。”
院子里确实挤得水泄不通。听说要分羊肉串和萝卜炖羊骨汤,左邻右舍早早就涌到后院,既为凑热闹,也为抢个先。
这番景象成功转移了红心的注意力。不过最令他叹为观止的,还得数贾家人的阵仗。
此刻红心由衷“敬佩”贾家的厚脸皮。虽说分食物时没明说不给贾家,但按常理,但凡懂点分寸的都不会往前凑——毕竟他早放话要和贾家断绝往来。
可贾家偏能装聋作哑,不仅全家到齐,装备也格外突出:别人端着海碗,贾氏却拎着个搪瓷盆。
红心凑近阎埠贵低声问:“三大爷,您没说明白每户只分一碗汤吧?”
阎埠贵无奈地缩着脖子回答:“哪能不说?可人家当耳旁风啊。”说话时他斜睨着贾氏,眼里满是鄙夷——他虽贪小便宜,但像贾家这般不顾脸面的做派,实在学不来。
院子里的羊汤香气四溢,各家都拿着碗具来盛。红心没再多管,反正每家都是一海碗的量,容器随他们自己选。
正在看何雨柱烤肉时,航的喊声传来:借过借过!只见他端着一大锅熬好的羊骨汤走来,浓郁的羊肉香顿时盖过了其他气味。
汤里的萝卜已经炖得晶莹剔透,可见火候十足。田力他们收工后,红心让他们先盛汤进屋吃。何雨水负责分发,给每位师傅盛了满满一饭盒。
轮到院里邻居时,贾氏不出所料地挤到了最前面,手里却端着个搪瓷脸盆。何雨水为难地说:这汤是按户分的,您这盆也太大了。贾氏理直气壮:就按人头盛呗,我家有五口人呢。
何雨水妥协道:给您两勺,比海碗多些。可贾氏还不依不饶,非要和工人们一样多的分量。红心远远说道:规矩是我定的,不满意可以不打。贾氏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端着盛了两勺汤的盆离开了。
贾氏是个例外,其他邻居们都挺懂事,领完羊汤都礼貌地道了谢。唯独易中海家没人过来,这老顽固向来不屑接受红心的好意。
分完热腾腾的羊汤,滋滋冒油的羊肉串也烤好了。这回不分户数,按实际人数发放,连婴儿都有份——虽说小奶娃还啃不动肉串。
红心惦记着田力他们,专门抓了一把肉串送进里屋,估摸着每人能分到三串。虽说三串加起来没多少肉,但田力已经感动得不行,接过来三两口就吃了个精光。红心啊,还是你够意思!
嗨,邻里互助罢了。如今谁家日子都不宽裕,我家勉强能匀出点儿荤腥,让大家解解馋。红心倒没觉得这算什么善举。
田力抹了抹嘴站起身来:得嘞,咱们也该走了,不耽误你们开饭。他心知肚明再待下去就是不知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