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什么宫？”苏晨脑子一片浆糊，酒精让他的思维又沉又慢。
刚才背《陋室铭》抽干了苏晨最后一点力气，现在只想瘫倒。
下一秒，一股大力猛地钳住了他的胳膊。
“哎哟，干嘛拖我！”苏晨被扯得一个趔趄。
醉眼朦胧间，只看到秦仲岳那张冷硬的脸靠过来，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只有绝对的服从。
苏晨被强拖着，脚步踉跄地往河岸小径走。“拖我去哪？我还要…还要吃鱼……”
苏晨嘟囔着，醉酒的脑子根本转不动回宫这两个字背后的意思。
变故就在此刻发生。
“嗖——嗖嗖！”
刺耳的破空声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几道冰冷的黑芒从岸边茂密的芦苇丛里激射而出，直奔场中三人。
苏晨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冲散了脑子里最后那点酒意。“弩箭？刺杀？”
一个惊悚的念头猛地扎进他混乱的大脑。他对这种要命的东西有种本能的恐惧。
几乎同时，原本平静的河滩周围，鬼魅般扑出十几个黑衣蒙面的身影，手里钢刀在暮色中闪着寒光。喊杀声骤然响起。
“有刺客，护驾！”秦仲岳一声暴喝，如同炸雷。
他松开苏晨的胳膊，将他狠狠向后一推，完全没管苏晨站不站得住。
“卧槽！”苏晨只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踉跄倒退好几步。
脚下被湿滑的鹅卵石一绊，“噗通”一声巨响，结结实实摔进了冰冷刺骨的秦淮河里。
彻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像无数细针扎进骨头里。
“嘶~”苏晨倒吸一口冷气，夹杂着河水沫子，呛得他剧烈咳嗽。
眼睛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瞪得滚圆。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手忙脚乱地在齐腰深的水里扑腾了几下才站稳，冻得浑身像筛糠一样哆嗦，牙齿咯咯打架。
抹了把脸上的水，惊魂未定地看向岸上那混乱的战场。
秦仲岳已经像头发怒的狮子，长刀出鞘，寒光在暮色中划出致命的弧线。
死死挡在女帝身前，和最先冲到的几个刺客缠斗在一起，刀锋碰撞声刺耳，血肉飞溅。
同时，另外八九个穿着普通布衣、但动作快如猎豹的身影。
显然是暗中保护女帝的暗卫，也从不同方向扑入战团，奋力抵挡蜂拥而上的黑衣人。
场面瞬间乱成一锅粥，刀光剑影，惨叫连连。
“我草，真他妈是刺杀！”苏晨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震撼和恐惧。
“那女的到底是谁？排场这么大？”苏晨看着那个被秦仲岳和几名暗卫舍命护在中间的月白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这架势，皇帝出行也不过如此吧？”苏晨被自己这念头吓了一跳。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嗖！嗖！嗖！”
又是几支弩箭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射来，这几箭异常阴毒，目标明确地锁定了被严密保护正想移动的女帝。
角度太刁，速度太快，拼死护卫的秦仲岳和暗卫也出现了瞬间的空档。
“小心！”秦仲岳眼睛都红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情急之下，他猛得伸臂推向背对着弩箭方向的女帝，想把她推开。
秦仲岳这一推，用了全力。
女帝沐婉晴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后方猛撞过来，毫无防备之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更糟的是，她直接被这股力量推出了相对安全的浅水区。
“噗通，”一声更大的落水声。
在苏晨惊骇的目光下，那位贵气逼人的女子。
竟以一种完全失控的姿态，直挺挺地栽进了距离他几米远的更深更急的河道里。
“呜噜噜……”女帝落水的地方水深早就超过一人，她显然不会游泳。
落水瞬间就呛了一大口浑浊冰凉的河水，那双总是深不可测的凤眸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惊恐和窒息的痛苦。
双臂在水面上徒劳地拍打，想挣扎着探出头呼吸，却像石头一样迅速下沉。
只留下几个翻腾的水花和一圈圈绝望的涟漪。沉下去了，速度极快。
苏晨的大脑“轰”的一声，血都冲到了头顶，瞳孔一缩。
“我操”一句粗口不受控制地冲口而出。
之前所有的猜测、疑问、恐惧，在这一刻都被最原始的救生本能压倒了。
“人命关天，不管了。”根本没时间思考这人的身份值不值得冒险。
一个活生生的人，眼看就要淹死在苏晨面前。
苏晨没有丝毫犹豫，深吸一口气，也顾不得冰冷刺骨，朝着女帝沉没的位置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浑浊的河水瞬间包围了他，刺得眼睛生疼。苏晨拼命睁大眼，在昏暗的水底摸索，。
冰冷的恐惧和被救者身份带来的巨大压力几乎让苏晨窒息。
“老天保佑，千万别摸空”苏辰只能在心里暗暗祈祷
万幸，水底虽然看不清，但那月白色的衣袍在暗沉河水中成了醒目的指引。
苏晨很快摸到了一个下沉的身体，他奋力潜过去，一把从背后紧紧箍住对方的腰，使劲往上拽。
“哗啦！”一声，两人终于冒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咳！”苏晨呛了一大口水，剧烈咳嗽，胸口像要炸开。
怀里的女子却像失去了知觉，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毫无反应。
“不行，没呼吸了”苏晨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前世学过的溺水急救知识瞬间涌上脑海。
苏晨咬紧牙关，连拖带拽，手脚并用地把人拖上了岸边浅水处的碎石滩。
现在哪还顾得上什么男女有别、身份贵贱，救人要紧。
苏晨将女帝仰面放平。她玉冠歪了，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上，薄唇青紫，胸口没有起伏。
人工呼吸，胸外按压！
苏晨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清理女帝口鼻里的水和杂物。
捏住她的鼻子，深吸一口气，俯身就要做人工呼吸。
生死关头，什么身份性别都抛到脑后了。
强行压下心里的惊涛骇浪，俯下身，撬开那冰凉柔软的嘴唇，用力把一口气吹了进去。
触感冰凉柔软，带着河水腥气，却让他心头莫名一颤。
随即，双掌叠压，按在女帝胸骨下半段，苏晨刻意避开了敏感位置，开始有节奏、用力地按压。
一、二、三……苏晨在心里默数，眼睛死死盯着女帝毫无血色的脸，每一秒都像一年。
冰冷的河水混着汗水流进眼里，他都顾不上擦。
“求你醒来，一定要醒来，你死了我也完了。”
“醒过来啊。”苏晨低吼着，按压的动作像是在和死神拔河。
终于，在苏晨不知疲倦地做了几轮按压和人工呼吸后。
“咳！噗——” 身下的女子痉挛了一下，身体弓起，侧头吐出了一大滩浑浊的河水和胃里的东西。
紧接着，剧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那双曾洞穿人心的凤眸猛地睁开，瞳孔因为濒死的痛苦和窒息后的剧烈咳嗽而放大，带着茫然和残留的深深恐惧。
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醒了
苏晨瞬间脱力，一屁股瘫坐在冰冷的碎石上，浑身湿透，大口喘着粗气。
看着眼前剧烈咳嗽，狼狈不堪但终于有了生气的女子，一股巨大的疲惫和后怕涌了上来。
“还好……总算救回来了……”
就在这时，“铮！”一声刺耳的利刃出鞘声。
一道冰冷的刀光带着杀意，毫无征兆地架在了苏晨的脖子上。
刀刃紧贴皮肤，寒气让他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苏晨全身汗毛倒竖，僵硬地抬眼看去。
是秦仲岳。那双冷硬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
他像要吃人的野兽，死死盯着苏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狂徒，竟敢玷污圣体。你可知你方才亵渎的是何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赎你的死罪！”
圣体二字，如同炸雷在苏晨耳边响起。
脖子上的刀锋冰冷刺骨，但那句“玷污圣体”、“亵渎”带来的震撼，远比死亡威胁更甚。
苏晨猛地转头看向地上那刚刚缓过气、长发散乱被河水浸透的月白女子。
女扮男装？回宫？圣体？秦侍卫？
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轰然聚拢，指向那个唯一、也是绝对不可能的可能。
一个荒谬绝伦、足以让他瞬间石化的念头，炸裂般地占据了所有思维：
她……她难道是……
“住手。”一个虚弱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女声响起。
沐婉晴艰难地撑起上半身，湿透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月白锦袍紧紧裹在身上，显出了女儿家的曲线。
她的眼神还有些涣散，残留着落水的痛苦和惊吓。
但当看到架在苏晨脖子上的刀时，那双凤眸瞬间凝聚起属于帝王的冷冽寒光。
女帝制止了秦仲岳，目光越过冰冷的刀锋，落在了一脸呆滞、浑身湿透、仿佛魂儿都被震飞了的苏晨身上。
声音因为呛水而沙哑，却清晰地如同寒冰碎裂，每一个字都敲在苏晨几乎凝固的心上：
“秦仲岳……回宫。”
停顿了一下，她的目光牢牢锁住失魂落魄的苏晨。
“带他一起。”
“安置在……藏书阁…旧书楼……”
最后三个字，带着某种冰冷的、不容反抗的掌控意味：
“……看牢了。”
寒风凛冽，带着河水的腥气和尚未散尽的血腥味，吹过混乱狼藉的河滩。
苏晨瘫坐在冰冷的碎石上，脖子上还残留着刀刃的冰冷触感。
看着那个湿漉漉却已重拾威仪、在侍卫搀扶下艰难站起的女子。
“回宫……藏书阁……旧书楼……看牢？”
苏晨僵硬地咀嚼着这几个字。
“她……她真的是……女帝……”
冰冷的河水还在不断从苏晨身上滴落，但他已感觉不到寒冷。
只有一种坠入无底深渊般的绝望和荒谬感，彻底吞噬了他。
完了。
全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