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之外,寒风愈发凛冽,卷着沙砾,如同无数淬了冰的钢针,打在人脸上生疼。朱老三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亲兵,甲胄碰撞出铿锵的脆响,大步流星地走向金狼部的营区。还未走近,便听到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叫骂声,夹杂着木器碰撞的闷响,远远传来,像一群炸了窝的野兽,充满了赤裸裸的挑衅意味。
营区的木栅栏外,两个凉州军士兵正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躺在冰冷的沙地上痛苦呻吟。他们的盔甲被砸得坑坑洼洼,脸上满是血污与泥土,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丝,显然是刚遭受了一场凶狠的毒打。
朱老三看都没看那两个伤兵一眼,三角眼中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径直钉在栅栏之上,冷冷地注视着营区内的乱象。
营区内,上百名精赤着上身的草原壮汉正围作一团,个个肌肉虬结如铁石,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狰狞伤疤,那是他们在草原上厮杀的勋章。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络腮胡大汉,胸口纹着一只张牙舞爪的金狼头,獠牙毕露,栩栩如生,仿佛要从皮肉里挣脱出来。他手中挥舞着一根碗口粗的木杖,用生硬且带着浓重口音的大乾话嘶吼着:“我们要肉吃!我们要酒喝!你们这些懦弱的南人,想饿死我们吗?我们是草原的勇士,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金狼部青壮便纷纷附和,挥舞着蒲扇般的拳头,朝着栅栏外的凉州军士兵怒目而视,眼神中充满了桀骜不驯的恨意,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撕碎。
朱老三看着这群上蹿下跳、不知天高地厚的俘虏,三角眼中的凶光愈发浓烈,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他缓缓转头,看向身旁吓得脸色发白的看守士兵,声音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天的寒冰,能冻裂人的骨头:“你们手中的武器是烧火棍吗?连几个俘虏都看管不住?杀人都不会了吗?”
看守士兵们吓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纷纷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连声道:“属下无能!请将军降罪!”
“降罪?”朱老三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刺骨的寒意。他猛地举起腰间的鬼头大刀,刀锋寒光凛凛,直指营区内闹事的金狼部青壮,声如惊雷:“来人!弓手就位!所有闹事的,全部给我杀了!”
“是!”早已严阵以待的上百名弓手立刻上前,动作整齐划一,纷纷挽弓搭箭。冰冷的箭矢在暮色中闪烁着寒芒,齐刷刷对准了营区内的闹事者。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只听“咻咻咻”的破空声接连响起,数十支箭矢如同暴雨般瞬间射向营区。
营区内的金狼部青壮脸上的嚣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想要躲闪,却因为营区里人挤人,根本无处可逃。箭矢穿透皮肉的“噗嗤”声此起彼伏,鲜血飞溅而出,染红了脚下的黄沙。上百名闹事的青壮转眼间便倒在了血泊之中,临死前还保持着狰狞的表情,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绝望,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很快便没了声息。
营区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呜咽声和少数人压抑的啜泣声。其余的草原青壮吓得浑身发抖,纷纷蜷缩在角落,脑袋埋得低低的,不敢抬头与朱老三对视。刚才还在燃烧的怒火,此刻早已被冰冷的死亡恐惧彻底浇灭,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朱老三缓缓放下鬼头大刀,用靴底蹭了蹭栅栏上溅到的血迹,猩红的血渍在黑色的靴底晕开,触目惊心。他转过身,目光如刀,缓缓扫过营区内的每一个俘虏,仿佛要将他们的灵魂都看穿。
“想活命吗?”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般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王爷仁慈,给了你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加入陷阵营,用你们的刀,去砍敌人的脑袋!只有立下足够的战功,你们才能洗刷奴隶的身份,才能有肉吃,有酒喝,才能有机会回到草原上去!”
朱老三挺直了高大的身躯,环视四周,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要穿透每个人的灵魂。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将领!”他猛地提高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营区上空,“在这里,没有草原人与南人之分,没有部落之别,只有强者与弱者!每天,你们要训练十二个时辰,扛最重的旗,跑最远的路,练最狠的招式!吃的是最糙的粮食,睡的是最冷的地面!想活下来,就给我拼命训练!想找死,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们!”
他顿了顿,伸出手指,指向远处灯火通明的镇北王府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诱人的力量:“王爷说了,三日之后,玉门关外,就是你们的战场!到时候,谁敢后退一步,谁想消极怠工,我朱老三就亲手宰了谁!但凡是立下战功者,立刻免掉奴籍,赐良田百亩,赏黄金百两!若是能斩杀敌将,还能封官加爵,与我北境将士同等待遇!”
“现在,告诉我!”朱老三的目光扫过每一张苍白的脸,声音铿锵有力,震得人耳膜发颤,“你们是想做一辈子任人宰割的奴隶,在这暗无天日的俘虏营里苟延残喘,最后像猪狗一样死去?还是想做一场轰轰烈烈的军人,用敌人的鲜血洗刷耻辱,挣一个光明的前程,荣耀回归草原?”
死寂。
长达数十息的死寂。
寒风吹过营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吹动着地上的枯草,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个草原青壮都低着头,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做奴隶,只能任人摆布,最终难逃一死;加入陷阵营,虽然要经历地狱般的训练,要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还有机会重获自由与荣耀。
终于,一个身材瘦小、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年轻青壮,慢慢地、迟疑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单膝跪地,膝盖砸在沙地上发出闷响,声音沙哑却坚定:“我愿为王爷效死!”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草原青壮从地上站起来,朝着朱老三的方向单膝跪地,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对生的渴望,是对荣耀的追求,是对命运的抗争。
“愿为王爷效死!”
“愿为王爷效死!”
声音起初微弱,如同风中残烛,随后逐渐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洪流,在寒夜中久久回荡,震得木栅栏都在微微颤抖。
朱老三看着跪倒一片的青壮,那张冷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他知道,王爷交给自己的这块生铁,经过死亡的洗礼与荣耀的诱惑,终于开始有了被锻造的资格。
他握紧了手中的鬼头大刀,冰冷的刀锋贴着掌心,心中暗暗发誓:王爷,您放心!我朱老三定要将这群草原狼,锻造成一支所向披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铁血之师!三日之后,玉门关外,他们必将成为北境最锋利的尖刀,刺穿所有敌人的胸膛!
玉门关的风,是从远古冰川裂缝里钻出来的精魂,裹挟着千年不化的刺骨寒意。那寒意绝非寻常朔风的凛冽,而是化作无数枚细如牛毛、锋似寒铁的冰刃,密密麻麻地扫过守关将士的脸颊。粗糙的皮肤被割出细密的红痕,刺痛感顺着肌理蔓延,仿佛在一遍遍镌刻这片土地的残酷——这里没有江南的烟雨柔情,只有风沙与生死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