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x33年11月中旬，中央军事基地群。
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地悬在天幕下，沉默地酝酿着新一轮的暴风雪。
空中仍然斜斜飘着细碎的雪粒，但是此刻已经算得上是一周以来的好天气。
因为没有暴风雪的肆虐。
冰蓝色的天穹下，一片苍茫的雪原中，巨大的同心圆基地内，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大型集雪器在接近两米深的积雪中一刻不停地运转着，积雪被压缩成冰块，2m*2m*2m的冰晶立方体会被空间异能者收入空间。
空间异能者存满之后，就会将这些立方体转移至地下储存起来。
——提前修建的地下基地开放，大部分普通人和异能者已经转入地下活动。虽然仓促间开放的地下基地设施还不十分完善，但住人是没有问题的。
除了运作的机械，还有同样身穿黑色防寒服的人散在各处，处理一些机器够不到的位置的积雪。
防寒服类似宇航服，透明头罩侧边装有一盏强光灯，衣服上的黑色涂层和机械设备上的黑色涂层是一致的，一种可以抵御零下120摄氏度的防寒材料。
这种充电式民用款防寒服是基地给户外作业人员提供的基础装备之一，每次充满电之后可供在极寒户外使用3小时。
这是最底层作业人员的保障，再往上走，级别更高的基地管理层配备的就是装载能源转换器的防寒服，据说一枚E级灵核可供一套防寒服持续不断工作300小时。
需要更长时间待在户外的军方人员和异能者，配备的则是可以抵御更低温的军用款防寒服。
整片基地群内，微光穿透厚重的雪雾，连成一片闪烁的星河，像是梵高的名画《星空》。
“警报！警报！警报！防寒服剩余工作时间不足30分钟，请返回站点休整。”
杜鹤转动一下冻得几乎已经没有知觉的上肢，下意识将双手合拢哈气来缓解手指的僵硬，手抬到一半才想起自己现在穿着防寒服，无法做到这个动作。
不过就算做了，也只不过是心理安慰。
“这见鬼的贼老天，这艹蛋的日子！”他望着天幕上黑压压的铅云，不禁喃喃自语。
在灾变以前，杜鹤是一名小有名气粉丝过万的游戏小主播。
每个月收入万把块钱，妻子是初恋，有一对双胞胎儿子，在四五线的小城市，生活不说人人羡慕，起码衣食无忧，舒服自在。
但是灾变以后，他只是一个E8级力量系异能者。
异能等级不够强大，异能种类也不够特别，无法加入收入更加可观的战队或拾荒队，后来勉强通过测试，才加入了官方的应急救援队。
这份工作养活了他一家老小，但是他总是想不明白，世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能见度极差的风雪天灰暗如同黑夜，在阴霾掩映的天空后面，似乎又透出了一点微光。
杜鹤搓搓肿的猪蹄一样的十个指头，在防寒服的再次警报声中，朝前方停驻的站点车走去，拿自带的保温杯去领地火姜汤。
这地火姜汤可是好东西，只要喝上两三口，三四个小时身体都是暖烘烘的。
官方与此相关的新闻他看过，这新物种地火姜的种姜是深渊战队从荒野带回来的，经过种植基地加班加点的催生，才有了他们喝到嘴里的这些汤。
不过他听队里有人说，地火姜的母姜熬汤喝下去，甚至可以维持身体八个小时不失温。
假的吧？
杜鹤并不太信。
或者说，他知道那样的东西永远到不了自己这些人手上。
这种能维持三四个小时的姜汤就已经很好了，他可以在工作的时候喝饱，交班时再带满满一杯回去给妻儿父母。
已经很好了。
真的。
他很感谢这吃人的世道，终归还是给普通人留了一线生机。
……
中央军事基地群1号基地，2环1区，星衍实验室大楼。
极寒来临后，只剩下少部分无法停运的部门还在地上作业。
从星衍实验室的十九楼向外俯瞰，可以看到忙忙碌碌清理道路积雪的应急救援队人员和集雪器。
胡玉最近又升职了，被调到顶头上司的个人实验室做b级助理，她有点烦。
最讨厌伺候领导了。
是她的写文灵感缪斯也不行。
胡玉把自家老板清单内要的各种金属矿石再次核对一遍，确认没有问题后才送进实验室去。
墙上都是支架，摆着各种各样的机械构造成品或半成品，还有不少概念模型。
灰白色的墙面看着冷浸浸的，和高冷的老板一模一样。
胡玉内心戏很足，面上却是一脸严肃，眼观鼻鼻观心，将材料放到实验台上后，并未多作停留就出去了。
匆忙间，她的眼角余光还是瞥见，实验台上堆了一堆各种材料的小碎片，拼凑起来，大概是……戒指的形状？
老板这又是在研究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谁又惹他了？
搞不懂。
算了，还是回去继续撸自己小说下一卷的细纲吧。
胡玉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奋笔疾书。
老板的个人实验室助理也就这点好处了，除了老板没人会来查她的岗，只要办完老板交待的事，她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摸鱼。
……
附衍回到家时，姥姥夏秋莲还没睡。
房间里飘荡着浓郁的肉香，厨房内的锅碗瓢盆也没一个闲着的，都被装得满满当当，不是在灶上，就是在案上。
抽油烟机无声运作着，将诱人的香味排入冰天雪地之中。
客厅的实木圆桌上，也放着两大盆做好的冷吃牛肉。
这栋别墅的电力和供暖系统附衍很早之前就改过，所以即便屋外零下七八十度，屋内暖气依旧很足。
香料给得很足的冷吃牛肉还没凉，冒着微微的热气。
客厅里暖气最足的地方，放着十几个长条形的花盆，花盆内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韭菜已经被割过一茬，现在又长出了拇指长的一截嫩绿；
草莓苗和其他绿叶菜的叶片上还残留着没干的水珠，应该是老太太刚浇过水不久。
姥姥夏秋莲从厨房探出半个身体，“哎崽啊，把这些花盆都挪到南面那个空房间去，今天白天有人找我串门，差点就进门看见了。”
“可吓死我了。”
她见附衍身上只穿着普通的修身羽绒服，很不赞同，“怎么穿这么单薄？”
极寒气候对冰系异能者影响不大，甚至冰雪能让冰系异能者的能力更加强大。
“我不冷。”
附衍应了一声，俯身在玄关换好拖鞋，将所有花盆依照姥姥的要求挪去南面的空房间。
青年长腿倒腾两步，走到厨房，看见夏秋莲正将一锅炖好的红烧肉起锅。
“怎么做这么多？”
老太太见他过来，忙不迭的指挥他，“快快，都收你空间放起来，再晚就凉了！记得保温啊，到时候拿出来还是热的，才好吃。”
“嗯？”
“你不是在筹备什么时候就走了么，都带去给那孩子尝尝，看她喜欢吃什么，回头你给我说，我再给她做。”
附衍眉头一挑，抱臂倚在门框上。
别墅的装修是官方统一做的，高度只到两米，青年极高的个头显得门框逼仄起来。
他诧异道：“您怎么知道我打算要走了？”
“哼。”老太太冷哼一声，看起来阴阳怪气的，“我瞎琢磨的呗。”
成天早出晚归的，一回来就往地下室塞东西，活像他要出门三五年，怕她饿死在家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