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像沙漏中的细沙般悄然流逝。
林和奥瑟的足迹从广袤的草原延伸到了起伏的山谷地带，脚下的土地从松软的草甸变成了坚硬的岩石。两个孩子的脸庞都被阳光晒得微微发红，原本精致的服装如今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袖口和裤脚都磨出了毛边。
黄昏时分，他们在一处天然形成的山洞里安顿下来。
终于能歇会儿了...可累死我了 !林瘫坐在山洞内的石壁上，银发上沾满了灰尘。他脱下靴子，倒出里面的小石子，脚底的水泡已经变成了厚厚的茧子。
奥瑟熟练地在洞口附近收集干树枝，动作比一个月前麻利多了。他用林教的技巧搭好火堆，取出前几天林在路旁一处没人要的破箱里发现的燧石咔嚓咔嚓地打火。火星溅落在干燥的苔藓上，很快冒出一缕青烟，虽然用林的魔力早已恢复如初，但为了预防在野外的一些突发事件，林不会把魔力用在生火这些琐事上。
奥瑟兴奋地小声欢呼，小心翼翼地往初生的火苗上加细枝，我一次就成功了！
林懒洋洋地抬了抬眼：不错嘛，总算不用每次生火都要半小时了 。
火光映照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奥瑟则在一旁煮今天采集的野菜——这一个月来，他已经能准确分辨哪些野草可以食用，哪些会让人拉肚子。
林几乎把大部分的野外生存技能都教给了奥瑟。现在这个金发男孩能分辨出三十多种可食用植物，会用简易陷阱捕捉野兔，甚至能在十分钟内钻木取火成功——虽然手掌上因此添了不少茧子和伤疤。
林望着他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掏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地图，借着火光研究起来。按照估算，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但最近几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该死的...林咬牙切齿地揉着酸痛的小腿，走了一个月了 ！这鬼地方连个商队都没有吗？我都要变成野人了！
他的黑色教师礼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袖口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领口沾满了洗不掉的草汁和泥渍。更别提身上那股味道——一个月没好好洗澡，连他自己都嫌弃自己。
原本白皙的脸庞被太阳晒得泛红，脖子上还留着淡淡的淤青痕迹——杰克镇长留下的。
奥瑟被林的抱怨吓了一跳，手里的木勺差点掉进火堆。他想了想，小声说道：也许...是我们走的路太偏了？
林掏出那张已经皱巴巴的地图，借着火光研究起来。为了避开可能的追兵和路人的视线 ，防止日后为追兵落下可能的线索行踪 ，他特意选择了远离商道的较偏远的路 。这一路上，他们几乎没遇到过其他行人——既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折磨。
再这么下去，我都要忘记活人长什么样了。林叹了口气，把地图塞回怀里。
奥瑟却突然哼起歌来，小调轻快活泼，与眼下艰苦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他搅动着锅里的野菜汤，样子看上去十分悠闲 。
奥瑟却突然笑了起来，舀了一勺野菜汤小口啜饮：其实还挺好喝的...
林挑眉，伸手捏住奥瑟的脸颊，这种糟糠竟然觉得好喝 !你味觉没问题吧 ？
还笑得出来？林挑眉，我们可是吃了一个月这破玩意儿 ，我都快变成兔子了。
奥瑟的脸被捏得变形，但蓝眼睛里依然盛满笑意：因为...因为有林在身边啊。我觉得...不管到哪儿都挺开心的...
林突然面无表情的加重了捏脸的力度。
疼疼疼...奥瑟挣扎着，却又忍不住笑出声，我是说真的！和林在一起，就算喝野菜汤也很开心...
不要这么肉麻，这让我都难以直视你了 ！林松开手，假装嫌弃地擦了擦手指，但耳尖却微微泛红。
奥瑟继续搅动着锅里的野菜汤，哼着《旅行之风》的调子。汤水咕嘟咕嘟冒着泡，散发出略带苦涩的香气。林盯着那锅汤，叹了一口气 ，突然无比怀念在贸易镇罗恩爷爷做的烤肉 ——哪怕是被薇琳下过药的也行。
等到了圣罗德尔，林恶狠狠地说，我要先找家旅店洗个热水澡，然后吃一整只烤鸡！不，两只！
奥瑟笑着点头，舀了一碗煮好的汤递给林：给，今天的野菜是我特别精心挑选过的 。
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林抱怨着接过碗，但还是小口啜饮起来。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汤里多了些野生香草的味道，居然没那么难以下咽。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谷中升起薄薄的雾气。林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光映照在岩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啼叫，在山谷中回荡。
明天应该能翻过这个山头了 ，林借着火光盯着地图说，最多再走一个月就能...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奥瑟也突然抬起头，两人同时警觉地望向洞口。
这时，洞外的夜色突然变得浓重起来。一阵奇异的雾气不知从何处涌来，转眼间就笼罩了整个山谷。那雾气白得发亮，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却丝毫不影响视线——仿佛只是一层薄纱轻轻覆盖在世界表面。
奇怪...林放地图，警觉地望向洞外，怎么突然起雾了？
奥瑟也凑过来，金发在雾气中显得格外明亮。两个孩子屏息凝神，突然，一阵空灵的女声从雾中飘来：
where the river meets the sea,
there my love waits still for me,
moonlight dances on the tide,
carry me to the other side...
歌声没有实际意义的歌词，只有优美的旋律，却让人莫名听懂了其中的含义。那声音不属于任何人类，清澈得像是山涧的流水，又空灵得如同远方的星辰。每一个音符都仿佛直接敲击在灵魂上，激起一阵奇异的共鸣。
（英文？！不…不对…只是听起来像……）
这些歌声的空耳听起来就像林原本世界的一种外国语言 ，就像悉尼歌剧院的女声独唱，但林的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是 。
歌声越来越婉转动人，却带着说不出的哀伤。在岩壁间回荡。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绝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
奥瑟不自觉地往林身边靠了靠，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袖：林...那是什么...
林没有回答，灰色眼睛死死盯着浓雾深处。他的右手已经悄悄摸上了腰间的短刀，左手将奥瑟护在身后。歌声还在继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但雾气中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Stay away, sons of the bitch 林低声警告, 嘴中下意识的爆出原本世界的英文，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不管你是谁。
旁边的奥瑟，很明显没听懂林刚才说的是什么 ，但已无暇顾忌 ，脸上只对洞口露出了担忧和警惕 。
雾气突然翻涌起来，像被无形的手搅动。歌声渐渐变得急促，调子也越发诡异：
beware the path the moonlight shows,
where the blood-red river flows,
For those who seek the hidden truth,
Shall find both joy and bitter ruth...
林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奥瑟，林的声音压得极低，慢慢往后退，别出声。
两个孩子紧紧贴在一起，一步一步向山洞深处挪动。洞外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漫进洞口。歌声在耳边萦绕不去，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那歌声也越来越清晰，却始终看不到唱歌的人。林的后背渗出一层冷，手汗，一个月来的平静假象在此刻被彻底打破。他紧紧盯着雾气的深处，仿佛那里随时会冲出什么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