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城深处，时间仿佛失去了它固有的流速，如同粘稠的蜂蜜，缓慢地、几乎停滞地流淌。
巨大的石砌图书馆内，尘埃在从高耸彩窗透进来的稀疏光束中无声起舞，每一粒微尘都像是被时光遗忘的注脚，记录着这座宫殿往昔的辉煌与如今的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羊皮纸、干燥木材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属于“古老”本身的气味，沉重而压抑。
林和幽灵公主莉莉薇，这一对奇异的组合，面对面坐在图书馆中央一张古老而厚重的长木桌两端。桌子是由整块的深色橡木雕琢而成，边缘磨损得圆润，桌面留下了无数看不见的、前人阅读与思考的痕迹。此刻，它成为了揭开一个尘封数千年秘密的舞台。
林他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蒙着一层薄灰的桌面上划动着，脑海中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切入那个核心问题——塞拉斯菲尔王国究竟是如何灭亡的？那个萦绕在这座死城上空，如同永不散去的阴云般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然而，在他开口之前，莉莉薇却抢先了一步。
她的神情是林从未见过的凝重。那双淡蓝色的、如同最纯净冰川核心般的眼眸，此刻不再有往日的温柔与朦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她半透明的身体在图书馆幽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虚幻，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阴影之中，只有那周身自然散发的、柔和而恒定的淡蓝色光晕，固执地证明着她作为一个“存在”的实体。那光晕此刻也似乎受到了她情绪的影响，微微波动着，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林……”她的声音响起，很轻，却像是一块沉重的巨石投入了寂静的深潭，在空旷的图书馆里激荡起无形的回响。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每一个字句的重量。“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请你务必听清楚前提。我选择告诉你，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因为寂寞……而是因为……我相信你。”
她又停顿了，淡蓝色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与某种内心的阻力抗争。“以及……因为‘那个人’……”
“那个人？”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模糊的指代，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哪个人？在这座除了他们（或许还有那些低语的恶灵）之外空无一人的王城里，还有谁？是那个施展了复活魔法的法师？还是别的什么存在？但他没有立即追问，他知道，此刻打断是不明智的。
他只是将身体坐得更直了一些，银灰色的眼睛更加专注地凝视着莉莉薇，用眼神传递出他的认真与承诺，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看到林的反应，莉莉薇仿佛获得了一些勇气，但她接下来的话语，却将气氛推向了一个更加沉重、甚至可以说是危险的境地。她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幽灵并不需要呼吸，这更像是一种生前的习惯，一种试图平复心绪的本能。
“林，”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仿佛怕被什么无形的存在偷听去，“接下来我要揭示的内容……它……它绝对，绝对不能被我之外的任何生者，甚至……任何死者所知。”
她的语速开始加快，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激动：“它太过于可怕……；它太过于禁忌……；它太过于黑暗……”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周身的淡蓝色光晕也随之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你知道吗？林，这份知识本身……就带有一种可怕的诱惑力！对生者，甚至对于我们死者也是！”
她的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声音里带上了些许尖锐：“它是所有灾厄的起源！是一切现在诅咒的祸端！绝对！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必须被永远埋葬！”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的声音几乎变成了嘶哑的低吼，那半透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恐惧、痛苦与某种深刻警告的复杂表情。她整个灵体都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显得有些不稳定，仿佛下一刻就会溃散开来。
突然！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图书馆的死寂。莉莉薇猛地用她半透明的手掌拍在了厚重的橡木桌面上。
虽然那手掌是虚幻的，并未在物理上留下痕迹，但一股阴冷的、带着强烈精神冲击的波动却以她手掌为中心扩散开来，震得桌上的灰尘都簌簌飘起。
这一刻，她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那个温柔、带着母性关怀的幽灵公主，而像是一位被触及了逆鳞的、威严而愤怒的女王。她的眼神锐利如刀，直刺林的灵魂深处。
“林！”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林的心上，“我要你发誓！发誓你将接下来听到的一切，牢牢锁在你的心底，直到你生命的尽头，直到你被埋入坟墓，化为尘土，也绝不能向任何一个人——无论是你至亲的友人，还是未来的爱人，甚至是未来的子女——透露半分！连最隐晦的提及都不能！你必须彻底遗忘它！”
林双手交叉，撑着下巴，银灰色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眼前的莉莉薇简直判若两人，那股骤然爆发的压迫感是真实不虚的。他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听她这架势，接下来的内容恐怕不止是劲爆，简直是颠覆认知、足以引发世界动荡的那种级别吧？说了恐怕会被杀头的那种吧！”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警告和莉莉薇判若两人的激动，完美地勾起了林那源自21世纪、浸淫于信息爆炸时代的、深入骨髓的好奇心与求知欲。一种面对终极谜题的兴奋感，混合着对未知危险的警惕，在他心中油然而生。他知道，自己即将触碰到的，可能是这个世界最核心、最黑暗的秘密之一。
他脸上的慵懒和随意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认真和肃穆。在莉莉薇那灼热的、几乎要将他灵魂看穿的目光注视下，林缓缓地、庄重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纤细的手指并拢，然后单独伸出了食指和中指，笔直地指向图书馆那高高的、彩绘玻璃已然模糊的穹顶，做出了一个在他原世界象征着郑重起誓的手势。
他的声音不再带有平日里的调侃，而是清晰、坚定，每一个音节都蕴含着力量：
“我，林，对天发誓 ！”他的银灰色眼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真诚，“今日，在此地，从幽灵公主莉莉薇·塞拉斯菲尔殿下口中听闻之一切，无论其内容为何，我必将守口如瓶，绝不主动或被动地，以任何形式、任何语言、任何暗示，告知第二人知晓！”
他略微停顿，增加了筹码，试图让誓言听起来更符合这个世界的风格，同时也带点自己的“特色”：“若有违此誓，甘愿承受五雷轰顶之罚，灵魂永世不得安宁……”他想了想，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补充道，“……并且，一辈子交不到女朋友，注定孤独终老。”
最后这个附加条件听起来有些突兀甚至滑稽，但在当前凝重的气氛下，反而透出一种孩子气的、独特的认真。
听到林庄重的誓言，尤其是感受到他话语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莉莉薇脸上那种严厉的、近乎攻击性的表情，如同冰雪遇上阳光般，逐渐消融、温和下来。
虽然誓言的后半段让她淡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和些许微妙，但她能感受到林是认真的。她轻轻点了点头，周身那剧烈波动的蓝色光晕也渐渐恢复了平稳。
“对不起……林，”她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轻柔，带着一丝歉意和疲惫，“我刚才的语气……一定很可怕吧？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我真的很抱歉。但是……请你理解，我要守护的这个秘密，它太重要了……它真的……太重要了……”
林见她恢复常态，心里也松了口气，暗自嘀咕：“你那语气要是算凶的话，那我和维罗妮卡日常的‘友好学术交流’（指吵架互怼），岂不是太没面子了？”他表面上则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语气轻松地说道：“没事，没事，直接说正事吧。”
莉莉薇见林如此通达，眼中掠过一丝感激。她点了点头，重新坐定（或者说，她的灵体做出了一个坐定的姿态），开始了她尘封数千年的讲述。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回溯往事的悠远，“后厅就是我遗骸地下周围的那个魔法阵，林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魔法吗？”
林点了点头，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阴森后厅的景象，中央石台上的小小骸骨，以及地面上那覆盖了整个房间、线条繁复、充满不祥意味的图案。“ 黑魔法阵的话，应该是献祭之类的东西吧 。”
莉莉薇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目光仿佛穿透了图书馆的墙壁，回到了那个她生命终结同时也是某种“开端”的地方。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其实……林，直到今天，我也不能完全确定，那个魔法阵……究竟该不该被简单地归类为‘黑魔法’……”
“哦？”林的好奇心被高高吊起，“那是什么？”他半开玩笑地说道，但心里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
莉莉薇的双眼重新聚焦，再次直视着林，那双淡蓝色的、如同蕴藏着千年风霜的眼眸，此刻微微颤抖着，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挣扎和痛苦。
她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开开合合，仿佛那几个字重若千钧，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说出口。图书馆内安静得可怕，只有尘埃落定的细微声响。
最终，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气声地，吐露出了那个足以颠覆常人认知的词语：
“是……复活魔法阵。”
……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复……复活魔法？！”林猛地吸了一口气，银灰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尖，身体下意识地向后靠去，撞得古老的木椅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他脸上的平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毫不掩饰的震惊。“你是指……那种，就是那种能让死人复活的那个复活魔法。”
莉莉薇面对林连珠炮似的追问，只是沉重而肯定地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事实。“对………”
“oh! my God! 厚礼蟹！！”林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猛地用双手插入自己银色的发丝中，用力抓着头皮，仿佛这样才能缓解信息带来的冲击。
他无意识地吐出了一连串莉莉薇完全无法理解的、属于他原来世界的感叹词，“这太逆天了吧！这根本就是bUG级别的存在！那种只存在于龙傲天小说里，主角用来开后宫、称霸世界的终极外挂啊！这种东西真的可能存在吗？！”
他激动得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在图书馆里来回踱步才能发泄内心的震撼。“这对任何一个智慧生物的诱惑力都太大了！几乎是无法抗拒的！想想看，有了它，就等于握住了生命的权柄！理论上来说，只要资源足够，甚至可以实现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我的天！这……这简直是……奥瑟……德米特他们……就……就……”
他的思维飞速运转，一瞬间，他想到了太多太多。如果这种魔法真的存在且可控，那他过去所经历的一切苦难、挣扎，在生死边缘的舞蹈，似乎都成了可以避免的玩笑。他甚至能像自己原来世界里那些异世界题材的动漫主角一样，凭借这种逆天能力，轻松走上人生巅峰……
然而，就在他只是想想而已，仅此而已 ，只是希望如果有那种能力自己或许不用那么累……更不用跟最重要的伙伴分开，理性的警钟在他脑海深处疯狂敲响。
他猛地停下了内心的狂想，剧烈的情绪波动如同潮水般退去。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尤其是在莉莉薇面前，显得过于幼稚和功利了。
“咳咳……”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重新坐直了身体，脸上因为刚才的激动而泛起的红晕渐渐消退，神情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优雅。“不好意思，莉莉薇，我有点……太激动了。”
他迅速调整了心态，眼神变得锐利而深邃。他深知，在这个看似魔法万能的世界里，某些最基本的法则依然是不可动摇的。生死，无疑是其中最核心、最不容亵渎的一条。
这种能够逆转生死的魔法，无异于是强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它所需要支付的代价，绝对不仅仅是施法材料那么简单。那代价，必然是极其惨烈、足以让任何理智之人望而却步的。
“所以，”
林的声音低沉而严肃，银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莉莉薇，不再有丝毫之前的轻浮说道
“代价是什么?！”
听到这个直指核心的问题，莉莉薇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她脸上刚刚因为林恢复冷静而稍显放松的表情，瞬间又被一层浓厚的阴霾所覆盖。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一种无法用言语完全表达的、承载了整个文明重量的痛苦。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仿佛穿越了数千年的时光，再次目睹了那场无法形容的灾难。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过了好几秒，才用一种近乎虚无缥缈，却又沉重得能让空气凝固的声音，缓缓吐出了那几个字：
“整个……塞拉斯菲尔……”
……
整个塞拉斯菲尔。
这短短的六个字，像是一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林所有的猜测和想象。
尽管他早有预料，知道代价必然惨重，但当这代价具体到一个繁荣王国的彻底消亡，数以万计生命的瞬间湮灭时，那种扑面而来的、血腥而绝望的现实感，还是让他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他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整个……王国……”他低声重复了一遍，仿佛要确认这个词组背后所代表的真正含义。
他脑海中迅速勾勒出一幅画面：一个辉煌的文明，一座繁华的王城，无数鲜活的生命，在一场为了“复活”一个人而发动的禁忌魔法中，如同被投入熔炉的燃料，化为了维系这个魔法运行的、最基本的“能量”。
这已不仅仅是代价，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以国家为祭品的、最极致的献祭！
他立刻将目光投向了眼前这个淡蓝色的幽灵。一切的源头和结果，都凝聚在她的身上。
“让我猜猜，”林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定理，“莉莉薇，你……就是那个复活魔法所要复活的‘对象’，对吗？”
莉莉薇早已见识过林的敏锐和推理能力，但当他如此迅速、如此准确地指向真相的核心时，她的灵体还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带着无尽愧疚和悲伤地，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动作轻微得几乎看不见，却仿佛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林的思维如同精密的齿轮般继续运转，将已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恕我直言，那么莉莉薇你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变成拥有自我意识的幽灵，以及你说的你身上的什么诅咒——”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力量：“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那个复活魔法，对吗？那个魔法，它……失败了。或者说，它以一种最糟糕、最扭曲的方式成功了。它没能让你真正复活，却吞噬了整个王国，结果这么脱离实际，真是跟魔鬼签订了契约。”
莉莉薇再次点头，这一次，她的动作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她淡蓝色的眼眸中，有水光般的涟漪在波动，那是积攒了数千年的泪水，却早已无法流出。“林……你真的很聪明啊……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要敏锐……”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的赞叹，更多的却是无法言说的痛楚。
林微微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图书馆中陈腐的空气。在这一刻，他对自己所处的这个异世界的认知，又被强行拔高和深化了一个层次。
这里，绝非他曾经看过的那些可以随意开挂、无视基本法的轻松向奇幻小说。即使这个世界充斥着各种看似违背科学常识的强大魔法，但在那之上，依然存在着某些更加根本、更加不可动摇的“法则”。
生与死的界限，无疑是这其中最核心、最不容亵渎的一条。人死不能复生，这或许不是一句空话，而是这个世界底层代码的一部分。
任何试图挑战这一点的行为，无论其动机如何，无论其力量多么强大，最终都必然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在这个魔法的世界里，不存在什么“等价交换”原则，但“因果”和“平衡”的铁律，却以另一种更加宏观、也更加残酷的方式存在着。
他重新睁开眼，银灰色的眼眸中已经没有了最初的震惊，只剩下冷静到极点的分析和探究。既然已经找到了这一切异常现象的源头——那个复活魔法——那么，顺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理论上就应该能找到解除当前困境，至少是找到离开这座诅咒王城的方法。
但是……等等！
林的思维突然一顿，一个明显的逻辑漏洞浮现出来。
如果线索真的如此清晰明了，那么以莉莉薇的智慧，以及她在这座王城里度过的数千年漫长时光，她怎么可能没有进行过调查？她肯定早已翻遍了王城每一个角落，阅读了所有尚未完全风化消失的典籍。
如果真的有明确的解除方法，她早就应该找到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这里，近乎绝望地告诉自己“没有任何办法”。
而且莉莉薇自己应该施展不了复活魔法……
那么，林继续问道，莉莉薇，是谁对你施展的复活魔法？而且你既然知道源头的话，那么应该查出了什么线索才对！
莉莉薇听到这个问题，摇摇头，脸上透露着悲凉：施展复活魔法的法师们……早已经和王城融为了一体。我早已看完了王城所有的书籍，趁它们被时间磨没之前。确实有几本书记载过复活魔法，我刚开始很激动，以为有解脱的办法，但……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对不起……林……没有任何办法……复活魔法不可能被逆转……
林没有表现出失望，而是平静地说：是吗？那么请继续告诉我当时复活魔法发动的前因后果。是谁提出的?！以及我很抱歉再次让你回忆这些痛苦……但告诉我整个塞拉斯菲尔是怎么成为代价的具体细节？你身为亲历者应该知道……
当林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时，莉莉薇的灵体猛地一阵剧烈的波动，淡蓝色的光芒急剧闪烁，仿佛随时会熄灭。她的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只剩下一种近乎凝固的恐惧和痛苦。她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双淡蓝色的眼眸中，倒映出的不再是图书馆的景象，而是某种地狱般的、被封印了数千年的恐怖记忆。
“对不起……林……”她的声音变得极其微弱，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甚至下意识地用双臂抱住了自己半透明的身体，做出一个自我保护的动作，“我……我有点累了……那些记忆……它们……”
她无法再说下去，只是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林，仿佛在请求他不要再继续深入那个她不敢触碰的禁区。
林看着莉莉薇的反应，心中了然。那场仪式的真相，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和恐怖，以至于数千年后，仅仅是回忆，都能让这位幽灵公主如此失态。他深知，在这种状态下，强行追问不仅不人道，也可能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连贯的信息。
他立刻收敛了追问的姿态，脸上露出理解的神情，主动将话题引开，给莉莉薇一个缓冲的空间。
“好吧，莉莉薇。”他的声音恢复了温和，“我理解。那些记忆一定非常沉重。我们今天暂且到这里吧。”
他看到莉莉薇明显松了一口气，灵体的波动也稍稍平复。
林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我想再去看看那个法阵，还有你说记载过那个法阵的书籍，能给我看看吗？
这个请求合情合理，而且将主动权部分交还给了莉莉薇，也给了她一个离开当前沉重话题的台阶。
莉莉薇听到这个请求，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摆脱那可怕回忆的出口，连忙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
“好，好的。那几本书……我收藏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林，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你拿……”
她飘然而起，淡蓝色的身影在书架间穿梭，很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书海之中。林独自坐在长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刚才听到的一切。
复活魔法……整个王国的代价……无法逆转的诅咒……
这些信息如同一块块拼图，在他脑海中慢慢组合。但他清楚地感觉到，最关键的那几块拼图，依然隐藏在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