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的死，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潼阳关内外激起了千层浪。
胡兵大营乱了整整三日。黑风麾下的几大部落为了争夺指挥权，竟在营中刀兵相向，火光连烧了两夜，直到一个名叫“骨勒”的独眼胡将以铁腕镇压了叛乱，才勉强稳住阵脚。
这三日，潼阳关难得有了喘息之机。士兵们抓紧时间修补城墙、清点军械、救治伤兵，城头上的气氛虽仍紧张，却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松弛。
虾仁成了潼阳关的“名人”。
那惊天一箭射穿黑风的壮举，被士兵们添油加醋地传扬开来，有人说他是“天授神射手”，能百步穿杨、裂石贯甲；有人说他是“转世战神”，长矛能饮血，弓箭可追魂。连张校尉见了他，眼神里都带着几分不同——那是对真正强者的认可。
虾仁却没心思理会这些。他将张校尉赏赐的十两银子全部分给了手下的五个士兵，又用积攒的杀伐点，将弓箭手天赋推到了宗师级：
【姓名：虾仁】
【功法：无】
【天赋：宗师级长矛手、宗师级弓箭手】
【杀伐点：22】
宗师级弓箭手的蜕变，比想象中更惊人。他的视野仿佛被拓宽了一倍，五百步外的蚊虫振翅都能看清；手臂对弓弦的控制力达到了入微之境，能让箭矢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绕过障碍物精准命中目标；更奇妙的是，他能隐约“感知”到箭矢飞行的轨迹，仿佛与射出的箭建立了某种联系。
这日午后，虾仁正在教狗剩等人练习弓箭，忽然看到张校尉带着几个亲兵匆匆走上东段城墙，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伍长虾仁！”张校尉远远喊道。
虾仁连忙迎上去：“末将在。”
“跟我来。”张校尉没多解释，转身朝着城墙内侧的了望塔走去。
虾仁心中一动，快步跟上。登上了望塔，他才发现城墙上的军官几乎都到齐了，人人面色沉郁，望着城外的眼神带着惊惧。
“看那里。”张校尉指着胡兵大营的方向。
虾仁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胡兵大营外，密密麻麻的胡兵正在列阵，人数竟比之前多了近一倍！更令人心悸的是，阵前赫然摆放着数十具被剥光了皮的尸体——看服饰，全是潼阳关外围据点的士兵！
那些尸体被铁钩挂在木杆上，在风中摇晃，景象惨不忍睹。
“是骨勒干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军咬牙道，“这独眼狼崽子比黑风还狠！他不仅吞并了附近几个观望的小部落，还屠了咱们设在狼牙关的哨所，把尸体拖到这儿来，就是想逼咱们出战！”
“出战？”张校尉冷笑一声，“他巴不得咱们出去，好在平原上用骑兵冲垮咱们！潼关的优势就在城防，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可……可他这么糟践弟兄们的尸体，弟兄们能忍？”一个年轻将领急道。
果然，城头上已经传来阵阵怒吼，不少士兵看到了那一幕，双目赤红，握着兵器的手青筋暴起，若非军官们死死压制，怕是已经冲出去了。
虾仁的拳头也攥得发白。他认出其中一具尸体，是狼牙关的哨长，前几日还派人给潼阳关送过情报，是个爽朗爱笑的汉子，此刻却成了挂在木杆上的血肉模糊的躯壳。
“骨勒这是学黑风的故技，想用激将法乱我军心。”张校尉沉声道，“传令下去，敢私自动武者，以逃兵论处，格杀勿论！”
“是！”亲兵领命而去。
但命令显然没能完全压住士兵的怒火。城头上的怒骂声越来越响，甚至有士兵开始与督战队发生推搡。
就在这时，胡兵阵中传来一阵苍凉的号角声。骨勒骑着一匹黑马，出现在阵前。他比黑风矮一些，却更壮硕，左眼戴着一个青铜眼罩，脸上刻满了狰狞的图腾，手里握着一柄巨大的石斧，斧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潼阳关的鼠辈！”骨勒用生硬的晋语嘶吼，声音如同破锣，“黑风废物，死在你们手里是他无能！今日，我骨勒在此，限你们日落之前开城投降，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他猛地举起石斧，指向城头：“这只是开胃小菜！再敢顽抗，我就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割下来，挂在狼牙关示众！”
“我草你娘！”城头上，一个士兵再也忍不住，拿起弓箭就射。
箭矢飞出四百步，落在骨勒身前丈许处，激起一片尘土。
骨勒低头看了一眼，仰头狂笑：“就这点力气？还敢称晋兵？我看是娘们养的！”
他的笑声如同鬼魅，刺得城头上的士兵个个怒火中烧，不少人开始弯弓搭箭，却被身边的军官死死按住。
“不能射！”张校尉低吼，“他就在四百步外，正好在弓箭射程边缘，就是想引我们浪费箭矢！”
虾仁的目光却落在骨勒身后——那里站着十几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胡兵，个个身形佝偻，手里握着奇特的短弓，弓身是黑色的，仿佛用某种兽骨制成。他们的站位很分散，却隐隐形成一个扇形，将骨勒护在中间。
宗师级弓箭手的直觉告诉虾仁，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威胁。
“那些是什么人？”虾仁低声问身边的老将军。
老将军眯起眼睛，看了半晌，脸色骤变：“是‘影弓卫’！胡人中最诡异的射手，据说能用毒箭，百步之内，例无虚发！当年镇守雁门关的李将军，就是死在他们手里！”
影弓卫？
虾仁心中一凛。他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影弓卫的手指都异常修长，握着短弓的姿势很特别，显然是专精此道的高手。
就在这时，骨勒似乎骂累了，他勒转马头，准备退回阵中。
“就是现在！”
虾仁心中低喝一声，右手闪电般取下背后的角弓——这是张校尉特意给他寻来的一把牛角大弓，比之前的角弓射程更远，力道更足。
他没有瞄准骨勒——那家伙身边有影弓卫护卫，未必能得手。他的目标，是骨勒左后方那个影弓卫！
距离：四百二十步。
角度：斜射，需避开两名胡兵的遮挡。
风速：东南风，每秒四尺。
所有数据在脑中瞬间成型。虾仁左手握弓，右手三指扣弦，搭箭，拉满。
“嗡——”
弓弦震动的声音被城头上的怒骂声掩盖，几乎无人察觉。
一支狼牙箭悄无声息地射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极其隐蔽的弧线，绕过两名胡兵的肩膀，精准地射向那个影弓卫的咽喉！
那影弓卫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猛地侧身，想要躲避。
但虾仁的箭太快了，也太准了！
“噗嗤！”
狼牙箭没入咽喉，箭尾微微颤动。那影弓卫的身体僵了一下，手里的短弓“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捂着脖子，缓缓倒了下去，黑色的斗篷散开，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皮肤。
“什么人？！”
骨勒猛地回头，独眼射出凶光，厉声喝问。
胡兵阵中一阵骚动，影弓卫们迅速散开，警惕地扫视着城头，却没人发现箭矢是从哪里射来的。
城头上的晋兵也愣住了，不少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虾仁已经放下了弓，仿佛什么都没做过，只是淡淡地看着胡兵阵中。
【杀伐点：23】
“好箭！”身边的老将军低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他刚才看得真切，那影弓卫死得无声无息，显然是被一箭封喉，而放眼整个城头，有这等箭术的，只有眼前这个年轻的伍长。
张校尉也察觉到了异样，他看向虾仁，见后者微微点头，顿时明白了，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骨勒在阵前咆哮了半天，却始终找不到偷袭者，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知道，继续留在阵前就是活靶子，冷哼一声，带着剩下的影弓卫退回了阵中。
胡兵的阵列也随之向后撤退了百丈，显然是怕了城头上的冷箭。
城头上的晋兵这才反应过来，爆发出一阵欢呼。
“干得漂亮！”
“肯定是虾仁伍长射的！”
“让他们嚣张！再敢来，射穿他们的独眼！”
欢呼声中，士兵们看向虾仁的眼神充满了敬佩和狂热。刚才那无声的一箭，比射杀黑风更令人振奋——那是在敌人最得意的时候，给了他们狠狠一巴掌！
虾仁却没什么得意的。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骨勒比黑风更狡猾，也更狠辣，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胡兵就发起了进攻。
这一次，他们没有用投石机，也没有用盾车，而是派出了数千名步兵，推着数十架云梯，密密麻麻地冲向城墙，同时，影弓卫们隐藏在步兵后方，不断射出带着绿光的毒箭，专射城头上的士兵。
“是毒箭！”一个士兵中箭后，惨叫一声，手臂迅速变黑，很快就没了声息。
城头上顿时一阵恐慌。
“用盾牌挡！”张校尉嘶吼着，“虾仁，压制那些影弓卫！”
“明白！”
虾仁应声，再次举起牛角大弓。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混乱的胡兵阵中搜寻着影弓卫的踪迹。这些家伙很狡猾，不断变换位置，而且个个穿着与周围胡兵相似的皮甲，很难辨认。
但在宗师级弓箭手的感知下，他们的每一次拉弓、每一次呼吸，都无所遁形。
“咻！”
一箭射出，三百八十步外，一个刚刚露出半个脑袋的影弓卫应声而倒。
【杀伐点：24】
“咻！”
又一箭，穿透两名胡兵的缝隙，射中四百步外的另一个影弓卫。
【杀伐点：25】
虾仁如同一个冷静的猎人，不断拉弓、放箭，每一次出手，都意味着一个影弓卫的死亡。他的动作不快，却精准得可怕，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和遮挡。
很快，剩下的影弓卫就发现了不对劲——无论他们躲在哪里，都会被一箭射杀。恐惧之下，他们再也不敢露头，毒箭的威胁顿时解除。
城头上的晋兵士气大振，纷纷探出头来，用长矛、石块、滚油招呼云梯上的胡兵。
“杀！”
虾仁放下弓箭，抄起长矛，冲向一架刚刚搭上城墙的云梯。宗师级长矛手的力量灌注全身，他的身影在混乱中穿梭，矛尖闪烁着寒光，每一次刺出，都伴随着一声惨叫。
“噗嗤！”
一矛刺穿一个胡兵的心脏，顺手一挑，将其尸体甩下云梯，砸倒了后面攀爬的三个胡兵。
【杀伐点：28】
“狗剩，守住左边！”虾仁头也不回地喊道。
“是，伍长！”狗剩虽然紧张得发抖，却还是握紧环首刀，砍向爬上城头的胡兵。他的刀法很生涩，却很勇猛，一刀砍在胡兵的胳膊上，虽然没砍断，却逼得对方后退了一步。
旁边的断指伤兵趁机补上一矛，结果了那胡兵的性命。
“好样的！”虾仁赞了一声，手中的长矛如同蛟龙出海，又解决了两个胡兵。
激战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胡兵的攻势一波接一波，如同潮水般汹涌，却始终无法突破城头上的防线。虾仁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战神，时而用弓箭射杀远处的影弓卫和指挥官，时而用长矛在云梯旁厮杀，杀伐点如同滚雪球般增长：
30……40……50……65……
夕阳西下时，胡兵终于鸣金收兵。城墙下又添了一层新的尸骸，云梯倒了一地，不少还在燃烧，浓烟滚滚，与天边的晚霞交织在一起，染红了半边天。
城头上的晋兵累得瘫倒在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虾仁靠在垛口边，大口喘着粗气，身上的军服被鲜血浸透，又被汗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上，难受得要命。
他看向意识中的灰色光幕：
【姓名：虾仁】
【功法：无】
【天赋：宗师级长矛手、宗师级弓箭手】
【杀伐点：73】
距离下一级所需的160点（宗师级升阶按翻倍规则，80x2=160），还有一段距离。
但他已经很满意了。这一战，不仅守住了城墙，更重要的是，他手下的五个士兵都活了下来，而且个个都有了成长——狗剩不再像以前那样怯懦，断指伤兵的枪法越来越准，连最沉默的那个老兵，眼神里都多了几分狠劲。
“伍长，你看！”狗剩忽然指着城外，惊呼道。
虾仁抬头望去，只见胡兵阵中，骨勒正站在高台上，用石斧指着城头，似乎在说着什么。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披红色斗篷的胡兵，身形高挑，看不清容貌，却给人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那是谁？”虾仁皱眉。
老将军也看到了，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嘴唇哆嗦着，半晌才吐出三个字：
“红袍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