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两个人面色沮丧地回来,正是欧阳明和桑奇二人。两人一看徐炎,更没好脸色,一言不发,直直就往屋里去。徐宁知道徐炎不便,出言问道:“二位师兄,范师姐还好吧?”欧阳明仍是装作没听见一般,大踏步走进屋去,径直把门关上了。桑奇虽也不痛快,好歹扭头冷冷回了句:“好着呢,你们自己去看好了。”说完也回了屋里。
徐炎和徐宁面面相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焦猛道:“不会,范姑娘要是出事,这俩还能这么大大咧咧自己回来?肯定是吃了瘪,正在那儿气不顺呢。不用管他们,你们快些去吧。”徐炎一想有理,也就稍稍宽心。
焦猛道:“记得事情办妥了,来找我喝酒。”徐炎感激他对自己的情谊,道:“一定。”拱手拜别,跟徐宁出门去了。
焦猛因为太极宫之事,与欧阳明他们闹得不愉快,因此也不再逗留,径自回了自己住所。
一路上,徐宁关切地询问昨日之事,徐炎便将遇到乔大娘和张大叔之死的事说了,把雷鸣震被杀和江月受伤的事略过,只说后来一直找,却无意中找到了江月。他从不曾在这好兄弟面前说谎,硬着头皮说出来,颇不自然,若不是因为答应了雷鸣震和江月,说什么他也不愿这样。
徐宁也未听出什么异样,道:“昨天我送谷姑娘回去后,就赶紧回去找你,路上遇见了谷家父子,见谷风好像受伤了,就上前询问,顺便打听你下落,谁知他们一提起你……算了,不提了。”徐炎知道谷家父子必定没什么好脸色,徐宁还不定被怎么刁难了呢,歉然道:“嗯,他们一向对我没什么好感,只是连累你了。”
徐宁继续道:“我担心你出事,就赶紧跑去高台边,见到那里地上竟然有一滩血迹,当时真把我吓了一跳,在附近找了一遭,左右见不到你踪影,只当是你出了什么事了。”徐炎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一紧,又生怕露出破绽,连忙强装镇定笑道:“怎么会,我命可硬了,哪那么容易出事。”
徐宁似乎也没注意到他那一闪而过的表情变化,又道:“我当时原本想立刻跑去找谷家父子问个清楚,后来冷静下来一想,还是决定先去找吕大侠、焦三哥他们,他们又找到卢大侠,卢大侠又去找了江大侠。我这才知道原来江姑娘也跑出去了,听江大侠说你也是去找江姑娘了?”徐炎嗯了一声,心道:“若不是为了她,就不会惹这么多麻烦了。”徐宁又道:“正好此时欧阳师兄和桑师兄也回来了,发现了范师姐出走的事,我只好据实相告。他们两个,你知道的,少不了埋怨你几句,让焦三哥给顶回去了。”徐炎心中苦笑:“他们两个若是听到清儿因为我而出走,不骂遍我十八代祖宗才怪。”
“这一下,大家都有点慌乱了,焦三哥当时就叫嚷着谷家父子必定脱不了干系,要去找他们问个清楚,还是江大侠冷静,叫大家不要鲁莽,说此时无凭无据的,就这么闯去,非但问不出什么,弄不好会闹出大误会,伤了和气。说大家先分头去找,若找不到再去问不迟。焦三哥当时还提议,要邀集相熟的江湖同道一起找,也被江大侠叫住了,说人心难测,此事不宜张扬,以免让人无端猜测,徒生事端。何况不能因为咱们的事,搅闹了谷老爷子的寿辰。”
徐炎听了心中不以为然,“就是玉皇大帝的寿辰,也不能比自己女儿的安危重要。若是发动大家一起找,兴许昨晚就找到我们了,江姑娘的伤也能早点好,我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让清儿一再误会了。”
“就这样,我们几个分头找了你们一夜,本来找到后来我们都不抱希望了,焦三哥急的说不管了,就要回去找谷家父子,却在这时正好碰上了范师姐。”
“她怎么说?”一提到范清华,徐炎便不由得紧张。徐宁道:“范师姐脸色好像很不好,得知我们来意之后,他跟我们说不用找了,你很好,让我们都回去吧。我还想跟她问清你的下落,谁知她说完那句话,就扭头走了,再不愿搭理我们。欧阳师兄和桑师兄自然紧跟着就回去了,我和焦三哥不明所以,但想来她说的假不了,所以也就先回去了。”他原想就此问徐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到适才徐炎交代昨夜经历时,对范清华只字不提,知道他必是不想说,也就没再追问。
徐炎却是神色尴尬,又问道:“不对啊,她既然都报了平安了,怎的江大侠他们还在连夜找江姑娘呢?”徐宁道:“江姑娘,范师姐没有提到江姑娘啊。要是说了,我们怎么也要去报个信的。”徐炎心中了然,范清华必是恨极了自己,一并迁怒于江月,是以明知大家也在找她,却绝口不提,空让天南派的人担心,心中对范清华的愧疚更深了。
他恨不能脚下生风,立刻冲到范清华的面前,一路上不停催促徐宁快走,不一会儿功夫,便来到了“晒经石”。
徐宁远远停住脚步,指着远处的一个白衣身影,笑道:“就在那里,你去吧,我先回去。”徐炎却叫住他道:“你还是先等我一下吧,我还有点事要找你。”徐宁不知他卖什么关子,道:“好,我去前边等你。”便先离开了。
这“晒经石”又名“经石峪”,地处斗母宫东北的山谷溪床之上,一片大石坪上镌刻着千年前摩勒的《金刚经》经文,其上所刻大字遒劲古拙,篆隶兼备,被尊为“大字鼻祖”“榜书之宗”,乃是泰山的瑰宝。
若换在平时,徐炎必定要为这奇伟瑰丽的先人遗迹所震撼,但此刻他是没有这个心情的,他的一双眼睛,和一颗心,自始至终牢牢地拴在远处临风抱膝而坐的白衣女郎身上。溪谷微风吹过,掠起她的鬓发和衣角,她只是痴痴望向远方,就像她身下的巨石和石上的大字,无声无言,不知已在此伫立了多少年。
徐炎越往前走,脚步越是沉重,像是穿了双铁鞋,心中越是忐忑,听得见噔噔狂跳的声音。终于走到她身后十步的距离,徐炎止住了脚步,几度欲言又止,却想破脑袋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甚至连叫她一声都叫不出口。
终于,他攥了攥拳头,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轻的不能再轻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得烟消云散的“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