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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似乎永无止境,呜咽着拍打窗棂,将冥王府笼罩在一片肃杀的白茫之中。前厅的惊心动魄、门外的血腥镇压、突如其来的噩耗…所有喧嚣都仿佛被这厚重的积雪吸收,沉淀为府邸深处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

李晚晴将那名奄奄一息的报信骑士交给闻讯赶来的、略懂包扎的婆子,快速而清晰地交代了急救要点和金疮药、参茸续命丹的用法。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仿佛刚才那个在风雪中与南宫陌对峙、条分缕析下达指令的人不是她一般。

做完这些,她甚至没有时间换下沾染了血污和雪水的衣裙,便深吸一口气,转向王府西侧那排低矮、终年少见阳光的仆役房——那里,有专门用来关押犯错下人的狭小柴房。阿旺,那个身上藏着“七里香”与“断肠草”的下毒者,正被关押在那里。

南宫陌将内部清查和审讯的权力交给了她。这是信任,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她必须撬开阿旺的嘴,在皇帝可能发动下一波阴谋之前,挖出所有潜伏的毒蛇!

两名被夜枭临时指派、负责看守柴房的玄影卫(伪装成普通护卫)如同门神般伫立在冰冷的廊下,见到李晚晴,无声地躬身行礼,眼神冷漠如铁。他们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门。

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以及阿旺身上散发出的骚臭和血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柴房内光线极其昏暗,只有一扇巴掌大的气窗透进些许惨白的天光。阿旺被粗大的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像一摊烂泥般蜷缩在冰冷的柴草堆上,嘴里依旧塞着破布。他似乎昏了过去,身体偶尔无意识地抽搐一下。

李晚晴示意护卫将阿旺嘴里的破布取出,又让人端来一盆冰冷的、甚至带着冰碴的雪水。

“哗啦——!”

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呃啊——!” 阿旺猛地一个激灵,从昏迷中被刺骨的寒意激醒!他剧烈地咳嗽着,呛出冰水,惊恐万状地睁开眼。当他的视线适应了昏暗的光线,看清站在他面前、神色冰冷、裙摆还沾着点点血污的李晚晴时,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身体如同筛糠般抖了起来!

“王…王妃饶命!饶命啊!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小的就是贪财…小的…” 他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重复着之前的说辞,声音嘶哑破碎。

李晚晴没有立刻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冰冷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一寸寸地刮过阿旺因为恐惧而扭曲的脸,看着他身上那件沾满泥污和冰水的粗布棉袄,看着他手腕上被绳索勒出的紫黑色淤痕。

柴房里只剩下阿旺粗重绝望的喘息和柴草被碾动的窸窣声。

半晌,李晚晴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比外面的风雪更冷:

“阿旺,本王妃没时间听你废话。”

她慢慢蹲下身,与瘫在地上的阿旺平视。昏暗的光线下,她的眼眸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所有的谎言。

“库房里的‘七里香’和‘断肠草’,是谁给你的?任务是什么?王府里,还有谁是你的同伙?”

每一个问题都像冰冷的钉子,狠狠砸向阿旺的心理防线。

“没…没有谁!是小的自己…自己挖的…想…想偷出去卖点钱…” 阿旺眼神闪烁,拼命躲避着李晚晴的注视,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卖钱?” 李晚晴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七里香’长在向阳山坡,如今大雪封山,你去哪里挖?‘断肠草’幼苗与‘七里香’极其相似,若非精通药理之人,根本难以分辨,更不会将这两种毒性迥异的东西放在一起!你一个负责打扫喂马的下等杂役,从哪里学来的辨识毒草的本事?又打算卖给谁?嗯?”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凌厉的质问,如同鞭子抽打在阿旺的心上!

阿旺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晚晴缓缓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闪着寒光的银针。“本王妃略通医术,曾在一本古医书上见过一种针法。将特定的银针刺入人体几处隐秘穴位,不会立刻致死,却能放大感官十倍…尤其是…痛觉。”

她拈起一根最长的、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一点幽冷的寒芒。

“据说,届时哪怕只是轻轻碰一下,都会感觉如同刮骨剔肉。若是用刑…”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用那根银针,轻轻划过旁边一根粗糙的木柴。

“嗤啦。” 轻微的声响,在死寂的柴房里却如同惊雷。

阿旺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看着那根闪着寒光的银针,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刑具!身体疯狂地向后蹭去,却被绳索牢牢捆住,只能发出绝望的呜咽!

“不…不要!王妃!不要!我说!我说!” 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缓慢而精准的精神折磨!

李晚晴手中的银针停在了半空。她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是…是内务府的一个管事!姓钱!是他找到小的!给了小的十两银子!说…说只要把那些草带进王府,藏在库房不起眼的角落…就算完成任务!事后…事后还有重赏!” 阿旺如同倒豆子般,语无伦次地哭喊道,“他…他还给了小的一小包药粉…说…说如果被发现,就…就找机会撒进王府的水井里…”

果然还有后手!投入水井!皇帝的心肠,歹毒至此!

“钱管事?内务府哪个司的?长相如何?如何联络?” 李晚晴追问,语速极快。

“不…不知道哪个司…他…他个子不高,有点胖,左边眉毛上有颗大黑痣!他说…说事成之后,会…会主动来西市口的‘老张茶摊’找小的…” 阿旺瘫在地上,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有问必答。

“王府里,还有谁是你们的人?” 李晚晴逼近一步,声音如同寒冰。

“不…不知道…钱管事说…说王府里自有贵人接应…让小的只管做事…别多问…” 阿旺眼神涣散,充满了绝望,“王妃…小的就知道这么多…真的…饶了小的吧…”

“贵人接应?” 李晚晴的心猛地一沉!内务府的眼线果然不止阿旺这种小卒子!王府内部,还藏着地位更高的内鬼!

她强压下心头的寒意,继续逼问:“张太医呢?他今日前来,带着那张毒方,你们可知情?计划如何配合?”

“张…张太医?” 阿旺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小的…小的不知道什么太医…钱管事没提过…”

看来下毒和太医是两条线,可能分属不同的执行者,彼此甚至不知情,皇帝倒是谨慎!

李晚晴不再多问。她收起银针,对门口的护卫吩咐:“看好他,给他点水,别让他死了。他的话,一字不漏报给夜枭大人。” 阿旺的口供极其重要,需要专业的人去核实和深挖。

“是,王妃。” 护卫领命。

李晚晴走出令人窒息的柴房,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内鬼“贵人”像一根毒刺,扎在王府的心脏地带。会是谁?某个管事?某个看似忠厚的老人?甚至是…

她不敢细想。当务之急,是另一个更重要的俘虏——太医院院判,张太医!

关押张太医的地方,是王府后院一处更隐蔽的地下石室。这里原本是南宫陌早年用来存放某些“特殊”物品的地方,阴冷潮湿,隔音极好。

石室的门被打开,一股更浓重的阴冷霉味和绝望气息扑面而来。张太医被铁链锁在石壁上,官袍被剥去,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早已冻得脸色青紫,瑟瑟发抖。他比阿旺更加不堪,精神似乎已处于半崩溃状态,听到开门声,只是惊恐地缩了缩脖子,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李晚晴示意护卫在外面等候,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进去。石室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摇曳,将影子拉得如同鬼魅。

她没有立刻审问,而是走到张太医面前,从随身带来的小药箱里,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散发着清香的药丸。

“张院判,”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这是安神丸,服下能让你好受些。”

张太医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极致的恐惧!他看着李晚晴手中的药丸,如同看到最毒的砒霜,拼命地向后缩去,铁链哗啦作响:“不…不吃!毒药!你要毒死我!灭口!”

李晚晴没有强迫,只是将药丸放在旁边一个还算干净的石台上。她看着张太医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缓缓道:“本王妃若想杀你,你早就和王德海一个下场了,何必多此一举?”

张太医身体一僵,想起王德海被拖走时那凄惨的景象,更是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张院判,你是聪明人。” 李晚晴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力量,“你应该知道,陛下派你来,无论事成与否,你都难逃一死。事成,你是知情人,陛下会容你活多久?事败,你就是替罪羊,如同王德海一样,死得毫无价值。”

张太医的脸色灰败下去,眼中充满了绝望。他何尝不知?只是皇命难违,更有家小被捏在皇帝手中,他别无选择。

“但现在,你落在了冥王府手里。” 李晚晴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王爷的脾气,你应该清楚。你唯一活命的机会,不在皇宫,而在…这里。”

她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张太医最后一丝侥幸。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李晚晴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更强的压迫力,“陛下为何如此急切地要置本王妃于死地?除了下毒,还有何计划?太医院里,还有谁参与了此事?皇宫之中,谁是陛下的心腹,负责传递消息、执行命令?”

她问的问题,远比问阿旺时更加核心,直指皇宫深处的阴谋网络!

张太医剧烈地喘息着,眼神挣扎,恐惧、绝望、以及对家人的担忧在他眼中疯狂交织。

李晚晴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如同最有耐心的猎手。她知道,对于张太医这种人,恐惧和绝望已经足够,需要给他一个看似能抓住的“浮木”。

“说出来,王爷或许能看在你戴罪立功的份上,饶你一命。甚至…派人暗中保护你的家小。” 李晚晴抛出了最后的诱饵。她知道南宫陌绝对有这种能力。

“家小…” 张太医喃喃自语,浑浊的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他猛地抬头,看向李晚晴,声音嘶哑破碎:“王妃…此话…当真?”

“本王妃从不说谎。” 李晚晴直视着他的眼睛,眼神坦荡而坚定。

张太医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眼中分辨真伪。许久,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铁链上,闭上了眼睛,两行混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我说…” 他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绝望,“是…是陛下…陛下他…不能再容冥王殿下有任何子嗣…”

李晚晴的心猛地一揪!子嗣?!

张太医继续断断续续地说道:“陛下…陛下说…冥王功高震主,性情暴戾,若…若再有了嫡子…羽国江山…迟早易主…必须…必须防患于未然…所以…所以不能让王妃您…有孕…甚至…不能久活…”

原来如此!皇帝不仅忌惮南宫陌,更忌惮南宫陌可能留下的后代!所以要斩草除根!如此狠毒!

“那张毒方…”

“是…是陛下亲自吩咐…让老朽…斟酌着改的…利用了…七里香与石菖蒲、远志相冲的特性…制成慢毒…难以察觉…” 张太医的声音充满了羞愧和恐惧,“太医院…还有副院判刘一手…也是知情者…负责…负责配置一些…更隐秘的药物…”

“宫中联络人是谁?” 李晚晴追问。

“是…是陛下身边的暗卫副统领…影煞…他…他负责传递消息和…和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王德海…也是听他调遣…”

影煞!皇帝身边最神秘的暗卫头子之一!

“还有呢?陛下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李晚晴的心提了起来。

“不…不知道…老朽只负责…医药这部分…” 张太医虚弱地摇头,“但…但影煞前几日似乎提过…西山…西山那边…好像也有安排…具体…老朽真的不知…”

西山!又是西山!袭击栖梧庄,劫走粮草,果然也是皇帝的手笔!甚至可能…福伯中的“蚀骨”之毒,也与此有关!

李晚晴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又追问了几个细节,张太医如同竹筒倒豆子,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几个可能被收买或安插在其它宗室府邸的太医名字。

拿到所有口供,李晚晴看着瘫软如泥、仿佛苍老了二十岁的张太医,沉默了片刻。她将那颗安神丸往前推了推:“吃了吧,能睡一会儿。”

这一次,张太医没有再拒绝,颤抖着手拿起药丸,吞了下去。或许,这是他此刻唯一能获得的片刻安宁。

李晚晴转身走出石室,沉重的石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绝望和黑暗。

室外风雪依旧,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带着一丝血腥之外的真实。她握紧了手中记录口供的纸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皇帝的计划之阴毒、心思之缜密、手段之狠辣,远远超乎她的想象!这已不仅仅是打压,而是不死不休的绝杀!

她必须立刻将口供交给南宫陌!

李晚晴快步穿过回廊,朝着书房的方向走去。然而,就在她即将到达书房院落时,却见南宫陌的心腹暗卫之一(并非夜枭)正神色凝重、脚步匆匆地从里面出来,迎面遇上她,立刻躬身行礼。

“王妃,王爷不在书房。”

“不在?” 李晚晴一怔,“王爷去了何处?” 夜枭带人去了西山,南宫陌此刻应该在坐镇王府才对。

暗卫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王爷…去了地牢。”

地牢?王府还有地牢?李晚晴从未听说过。而且…他去地牢做什么?那里关押着谁?

暗卫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更低:“王爷吩咐…若王妃问起,可告知…王爷去‘看望’…王总管了…”

看望…王德海?!

那个被夜枭拖下去,执行了“剜舌,断手”酷刑的内务府大总管?!

李晚晴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

南宫陌…他去地牢…绝不仅仅是“看望”那么简单!

她立刻转身,朝着暗卫示意的、通往王府最深处那片连她都未曾踏足过的禁忌区域的方向,快步走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发昏暗,空气也越发阴冷潮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仿佛渗入石头缝隙的铁锈和腐朽的气息。走廊两侧的石壁冰冷粗糙,火把的光芒跳跃不定,将影子拉得如同扭曲的鬼影。

终于,在一扇厚重的、仿佛用精铁铸成的黑色大门前,她停下了脚步。大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更加昏暗的光线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呜咽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湿漉漉的摩擦声?

门口守着两名如同石雕般的玄影卫,见到李晚晴,并未阻拦,只是无声地让开了道路。他们的眼神,比这地牢的温度更冷。

李晚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轻轻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门内的景象,让她瞬间如坠冰窟,血液几乎冻结!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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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念设置:**

1. **地牢的恐怖景象:** 李晚晴推开门看到了什么?南宫陌在对王德海做什么?那微弱的呜咽和湿漉漉的摩擦声究竟是什么?地牢的景象是否超出了常人的承受极限?

2. **南宫陌的状态:** 在得知“蚀骨”毒和福伯危在旦夕的消息后,南宫陌的愤怒和杀意如何发泄在了王德海身上?他此刻处于一种怎样的精神状态?

3. **李晚晴的反应:** 面对如此血腥恐怖的场景,以及可能处于极度暴怒甚至失控边缘的南宫陌,李晚晴会如何应对?是惊恐退缩?还是强行介入?

4. **口供的呈递:** 她手中关于皇帝阴谋和张太医的口供,在此刻的地牢环境下,该如何传递给南宫陌?这会加剧他的怒火,还是能让他稍微冷静?

5. **“贵人”内鬼:** 阿旺供出的王府内部还有“贵人”接应,这条线索如同悬顶之剑。这个内鬼是谁?他\/她是否已经知晓阿旺和张太医落网?是否会狗急跳墙,采取更极端的行动?

6. **西山的消息:** 夜枭带领的小队此刻到了哪里?是否找到了福伯?福伯身中“蚀骨”奇毒,情况究竟如何?是否有生还的可能?粮车的下落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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