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从检察院出来时，风里已经带了些初冬的冷意。他裹紧羽绒服，掏出手机给王海家属打了电话——补充材料里，王海的无犯罪记录证明需要家属去户籍地派出所开具，他得跟王母说清楚流程，免得耽误时间。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王母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陈律师，是有好消息了吗？”
“阿姨，进展很顺利，”陈砚尽量让语气温和些，“检察院需要一份王海的无犯罪记录证明，您方便去老家派出所开一下吗？我把需要的材料清单发给您，开好后您寄到律所就行，或者我派助理过去取也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传来王母哽咽的声音：“陈律师，之前是我不好，不该怀疑你，还跟你发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陈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王母应该是听说了王虎被抓、证据有进展的事，心里过意不去。他笑了笑，语气更软了：“阿姨，没事的，我知道您那时候是着急，换成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慌。您别多想，先把证明开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哎，哎！”王母连忙答应，“我今天就去开，下午就寄快递，保证不耽误事。对了，陈律师，你要是不嫌弃，我寄点老家的红薯干给你，是我自己晒的，没放添加剂。”
“谢谢您，阿姨，不用这么客气。”陈砚心里暖烘烘的，挂了电话后，他把材料清单发给王母，又给小林发了消息，让她留意快递，收到证明后第一时间交给自己。
接下来要处理的是包工头的欠薪证据。陈砚之前听王海说过，工地上还有十几个农民工被拖欠工资，只是大多怕被报复，不敢站出来。如果能找到这些农民工作证，不仅能证明包工头的过错，还能进一步说明王海讨薪的合理性，让“正当防卫”的理由更充分。
他开车往城郊工地赶，路上给李警官打了个电话，想请警方帮忙联系那些农民工——有警方在场，农民工可能会更放心。李警官很爽快地答应了，说会派两个民警陪他一起去工地。
到达工地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工地上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零散的工人在收拾工具，王虎被抓后，工地就停工了。陈砚和民警找到之前跟王海关系不错的老工友，说明来意后，老工友犹豫了半天，才小声说：“还有十几个兄弟没拿到工资，但他们都怕王虎的人报复，不敢跟你们说话。”
“你放心，”陈砚拿出王虎被立案调查的通知书，“王虎已经被抓了，他的同伙也在被追查，没人敢再报复你们。而且我们只是做个笔录，不会暴露你们的身份，以后讨薪也能有个证据。”
老工友看了看民警，又看了看通知书，终于点了点头，转身去叫其他农民工。没过多久，十几个农民工围了过来，大多穿着破旧的工装，脸上满是疲惫和不安。陈砚耐心地跟他们解释，民警也在一旁保证安全，终于有几个农民工愿意站出来作证，还拿出了包工头写的工资欠条。
“他去年就开始欠薪，我们找他要了好几次，他要么说没钱，要么就威胁我们，”一个中年农民工红着眼眶说，“王海兄弟就是因为替我们出头，才跟他吵起来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陈砚一边记录，一边把欠条拍照留存，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农民工挣的都是血汗钱，却被包工头肆意拖欠，还要忍受威胁，王海的反抗，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这些工友。
收集完证言和欠条，已经是傍晚。陈砚谢过民警和农民工，开车往律所赶，路上还在想：有了这些证据，加上重新鉴定报告和监控，王海案的证据链应该就完整了，检察院应该会认可“正当防卫”的结论。
回到律所，小林已经把王海的无犯罪记录证明取回来了。陈砚把所有材料整理好，一份交给小林存档，一份准备明天提交给检察院，还有一份特意刻了光盘，怕纸质材料出问题。
整理完材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陈砚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刚想站起来活动一下，手机突然响了，是李检察官打来的。
“陈律师，你明天提交材料的时候，直接来找我，别经过其他人的手。”李检察官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刻意回避什么，“还有，材料最好多备份几份，分开提交，以防万一。”
陈砚心里一动，连忙问：“李检察官，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检察官才叹了口气：“王虎有个亲戚在检察院担任副检察长，今天下午找过我，问了王海案的情况，语气不太对劲。你多注意点，别让材料出问题。”
陈砚的心猛地一沉——果然和之前陌生电话说的一样，王虎的亲戚在检察院，还开始干预案件了。“谢谢您提醒我，李检察官，我明天会多带几份材料，直接找您。”
挂了电话，陈砚的心情又紧张起来。副检察长的职位不低，如果真要干预，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应对的。他掏出手机，想给周明远打个电话商量，却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号码和之前提醒他鉴定材料的号码一样：“王虎的亲戚已经打过招呼，让手下扣下你的材料，别提交给刘检察长。你明天提交时，一定要亲自交给刘检察长，别让其他人经手。”
陈砚盯着短信看了半天，心里既感激又疑惑——这个陌生线人到底是谁？为什么总能知道检察院的内部消息？他会不会是在利用自己？但现在没时间多想，当务之急是确保材料能顺利交到刘检察长手里。
他连夜又打印了两份材料，一份装在公文包里，一份藏在羽绒服内兜，还把所有证据都上传到云端，以防材料被扣押。做完这些，已经是深夜，陈砚躺在沙发上，却毫无睡意——明天是提交材料的关键日子，也是和王虎亲戚的第一次暗中较量，他不能输。
第二天一早，陈砚提前半小时到了检察院，想趁着人少，直接去找刘检察长。可刚走到办公楼门口，就被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拦住了：“你是陈砚律师吧？张副检察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有关于王海案的事要跟你谈。”
陈砚心里一紧——张副检察长竟然主动找他，这明显是想拦截材料。他强装镇定地说：“我还有急事要找刘检察长，能不能等我跟刘检察长谈完再去见张副检？”
“张副检察长说了，让你先去他办公室，”男人的语气很强硬，伸手挡住了陈砚的去路，“他就在办公室等你，你要是不去，恐怕不好吧？”
陈砚看着男人的手，又看了看办公楼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快速盘算着：如果现在硬闯，肯定会引起冲突，反而不好；如果去见张副检，材料很可能会被扣押。可如果不去，又怕张副检以后给案件使绊子。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条陌生短信：“别去张副检办公室，刘检察长在三楼会议室开会，你从侧门上去，直接去会议室找他。我已经帮你拖住张副检的人了。”
陈砚心里一喜，立刻对拦着他的男人说：“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有份材料落在车上了，我去取了材料就来见张副检。”说完，不等男人反应，转身就往侧门跑。
男人愣了一下，连忙追了上去，可刚跑两步，就被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张副检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说有急事。”男人只好停下脚步，恶狠狠地瞪了陈砚一眼，转身往张副检的办公室走。
陈砚趁机从侧门跑上三楼，很快就找到了会议室。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刘检察长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坐着几位检察官，刘检察长正坐在主位上讲话，看到陈砚，愣了一下：“陈律师？你怎么来了？”
“刘检察长，我有王海案的补充材料要交给您，情况紧急，不能经过其他人的手。”陈砚快步走到刘检察长面前，从袋子里掏出材料，递了过去。
刘检察长看了看陈砚，又看了看周围的检察官，接过材料，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等，我们开完会就研究。”
陈砚刚要转身离开，就听到会议室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副检察长带着刚才拦他的男人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地说：“刘检察长，陈律师手里的材料有问题，不能轻易采纳，我正想跟他了解情况呢。”
刘检察长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着张副检察长：“材料有没有问题，我们会依法审查，张副检，你还是先做好自己的工作吧。”
张副检察长的脸色更难看了，却不敢反驳，只能恶狠狠地瞪着陈砚。陈砚心里一紧，悄悄退了出去——材料虽然交上去了，但张副检察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会不会还有别的麻烦？他站在走廊里，看着窗外的天空，心里充满了不安，这场仗，似乎还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