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片地下空间，再次恢复了平静。
只剩下那奔腾不息的暗河，和满地的狼藉。
一场惊心动魄的三方混战，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云曦靠在夜玄凌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们，赢了吗？
不。
他们只是，暂时击退了敌人。
无论是黑莲教主，还是皇帝的飞龙卫，都只是暂时退却。
他们就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发出致命一击。
“刚才那个飞龙卫……”夜玄凌的声音，有些虚弱，“他跑不了。”
云曦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她射出的那枚“凤炎神针”，上面，可不仅仅是淬了火毒。
还带着她前世，身为“血医”时，研制的独门追踪药剂。
无论那人逃到天涯海角，只要他体内的凤炎真火没有被彻底清除，他就永远无法摆脱她的追踪！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沈月华的脸色，有些凝重，“这里的动静太大了，很快就会引来京兆府和禁军。”
夜玄凌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那名飞龙卫逃走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黑莲教主消失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冷光。
游戏，才刚刚开始。
一行人不敢再有片刻耽搁，在沈月华和凤卫的掩护下，循着来路，迅速撤离了这片狼藉的地下空间。
当他们重新从琉璃厂那口古井中出来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天边，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但笼罩在京城上空的阴云，却变得更加厚重。
鬼影的秘密据点里。
夜玄凌和云曦换下了湿透的夜行衣，气氛，却不复之前的轻松。
“姨母，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云曦看着沈月华，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
地下暗河的计划，只有她和夜玄凌，以及最核心的几个鬼影知道。沈月华的突然出现，虽然救了他们，却也让他们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变数。
沈月华看了一眼夜玄凌，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才缓缓开口：“你以为，我真的会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冒险吗？”
她叹了口气，解释道：“自从知道黑莲教和长姐的死有关，我就动用了黑水国在京城所有的暗桩，全力调查此事。他们虽然不如煞王府的鬼影精锐，但胜在人多，遍布京城的三教九流。”
“就在昨晚，我的暗桩发现，有一批行踪诡异的人，在琉璃厂附近活动。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但又不敢贸然打草惊蛇。我才意识到，你们的计划，可能暴露了。”
“我不敢联系你们，怕被隔墙有耳。只能带着凤卫，悄悄跟在后面。没想到，竟然真的……”
沈月华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后怕。
如果她晚到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云曦听完，心中了然。
原来是这样。
她和夜玄凌，都低估了沈月华这位黑水国二公主的能力和决心。
“多谢姨母。”云曦真心实意地说道。
“谢什么。”沈月华嗔怪地白了她一眼，“你是我唯一的外甥女，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她顿了顿，又看向夜玄凌，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不过，煞王殿下，你手下的‘鬼影’，确实名不虚传。我在后面跟了半天，竟然没被他们发现。”
“公主过奖了。”夜玄凌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
他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递给云曦，然后才缓缓开口：“虽然计划出了意外，但，也并非全是坏事。”
“哦？”沈月华和云曦，都看向他。
“至少，我们试探出了两方的底牌。”夜玄凌的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其一，黑莲教主。他确实只是一个沉睡的神魂，无法离开太庙地下的祭坛。他的力量虽然强大，但只要我们不进入他的攻击范围，他就奈何不了我们。而且，他似乎对你的凤炎真火，非常忌惮。”他看着云曦说道。
云曦点了点头。
“其二，皇帝。”夜玄凌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果然有问题。他派飞龙卫跟踪我们，目的，绝不只是监视那么简单。他想借我们的手，去试探黑莲教的虚实。甚至，想让我们和黑莲教，同归于尽。”
“那个老狐狸！”沈月华忍不住骂了一句。
“不过，”夜玄凌话锋一转，“他也暴露了一个致命的弱点。”
“什么弱点？”
“他太自信了。”夜玄凌的眼中，闪过一丝嘲弄，“他以为，他能掌控一切。他以为，我们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他却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只‘黄雀’，已经沾上了你的‘饵’，再也跑不掉了。”
他看向云曦，指的，自然是那枚淬了凤炎真火和追踪药剂的银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云曦问道，“计划已经失败，地脉被我们引爆，虽然重创了黑莲教主，但也让他彻底警醒。我们再想通过地下暗河动手，已经不可能了。”
“谁说计划失败了？”夜玄凌突然笑了，那笑容，狡黠得像一只狐狸。
“你什么意思？”云曦和沈月华都是一愣。
“昨晚的行动，从来就不是我们的‘主菜’。”夜玄凌走到那张星辰图前，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
“昨晚，只是一道‘开胃菜’。”
“我们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一次性毁掉祭坛。而是……打草惊蛇。”
“什么？！”云曦彻底懵了。
打草惊蛇？他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死了那么多鬼影（虽然没提，但混战中不可能没损失），甚至她和夜玄凌都差点把命搭进去，结果，只是为了打草惊蛇？
夜玄凌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揉了揉她的脑袋，解释道：“你以为，黑莲教谋划百年的祭坛，是那么好毁的吗？”
“我们昨晚，虽然引爆了水脉，但那点力量，对于整个地脉网络来说，不过是挠痒痒。最多，只能让黑莲教主的神魂，受点轻伤，让他不得不从沉睡中，提前苏醒。”
“而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让他醒过来？”云曦越来越糊涂了。
“不错。”夜玄凌的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又自信的光芒，“一个沉睡的敌人，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不知道他有什么底牌，这才是最可怕的。”
“但一个苏醒的，并且自以为掌控了全局的敌人，他就会变得急躁，变得容易犯错。”
“他现在，神魂受创，又以为我们已经黔驴技穷。他为了尽快修复神魂，完成他的复活大计，你猜，他会怎么做？”
云曦的心中，灵光一闪！
“他会……提前举行仪式！”
“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催动所有的地脉节点，强行汇聚京城龙气，来完成他的复活！因为他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太庙，他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而我们，就是要逼他，提前动手！”
云...曦彻底明白了！
这才是夜玄凌真正的计划！
将计就计！以身为饵！
他们昨晚，看似是去搞破坏的，实则是故意暴露，故意去激怒黑莲教主，逼他从幕后，走到台前！
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个男人的心思，简直深沉得可怕！
“那你体内的血咒魔种……”云曦还是有些担心。
那东西，可是黑莲教主留下的坐标和内应。
“它现在，是我最好的‘诱饵’。”夜玄凌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黑莲教主想要通过它，来吸食我的龙气。那我就让他吸！”
“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胃口，能吞下本王的龙气！”
“可是，这样太危险了！”云...曦的心，都揪了起来。
那无异于，引狼入室！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夜玄凌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放心，本王自有分寸。”
他顿了顿，又看向沈月华，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所以，接下来，我需要二公主的帮助。”
“请讲。”沈月华的神情，也变得严肃。
“我需要你，立刻返回黑水国。”
“什么？！”沈月华和云曦，都是一惊。
这个时候，让她回黑水国？
“黑莲教在大周的势力，已经被我们连根拔起。他们现在，所有的力量，都收缩回了太庙。但他们在黑水国，必然还有余孽。”
“我需要你回去，整合黑水国的力量，将这些余孽，一网打尽！断了他们的后路！”
“更重要的是，”夜玄凌的目光，变得深邃，“我需要你，帮我查一件事。”
“关于‘凤凰之骨’和‘升仙门’，所有的一切。”
“黑莲教谋划百年，所图甚大。我们现在看到的，很可能，还只是冰山一角。只有彻底弄清楚他们的来历和目的，我们才能，永绝后患！”
沈月华沉默了。
她知道，夜玄凌说的是对的。
她留在这里，能起到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但返回黑水国，却能从另一个方向，给予黑莲教致命一击。
“好。”许久之后，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只是，云曦她……”她有些不放心地看向云曦。
“她有我。”夜玄凌的声音，简单，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月华看着眼前这两个同样出色，同样坚定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心。
或许，他们真的能，创造奇迹。
“那你们，千万要小心。”
“姨母，你也是。”
简单的告别之后，沈月华便带着凤卫，悄然离开了京城。
密室里，再次只剩下夜玄凌和云曦两个人。
“现在，该去看看，我们那位‘黄雀’先生，飞到哪里去了。”
夜玄凌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闭上眼，仔细地感知着云曦留在飞龙卫体内，那枚“凤炎神针”的位置。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有意思。”
“怎么了？他跑到哪里去了？”云曦好奇地问道。
“他没有回皇宫。”夜玄凌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
“他去了……大理寺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