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草的粉末被云疏月倒在瓷盘里时，还泛着极淡的绿光。
她用指尖捻起一点，放在鼻尖轻嗅——那股带着腥气的草木味，和修真界阴沟里长的追踪草一模一样。这种草的粉末一旦沾身，除非用清心丹的药渣中和，否则会一直跟着灵气波动，哪怕是她现在这种微弱的灵力，也能被精准定位。
“倒是舍得下本钱。”她冷笑一声，把瓷盘里的粉末倒进马桶冲掉。指尖残留的腥气让她皱紧眉头，倒了点洗手液反复搓洗——她不敢用灵力净化，怕动静太大引来看守者，只能用凡间的办法，一点点清除痕迹。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依旧苍白，眼底的青黑比昨天更重了些。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起陆辰珩昨晚站在楼下的样子——他抬头望过来时，眼神里的担忧像温水流过，让她心里发慌。她怕自己的麻烦牵连他，可每次看到他递过来的早餐、笔记本，又忍不住贪恋这份凡间的暖意。
“再查一次，就一次。”她对着镜子轻声说。如果能找到追踪者的线索，或许能想办法把麻烦引开，不波及学校和陆辰珩。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自习，云疏月没像往常一样趴着睡觉。她翻开物理课本，眼神却时不时瞟向窗外——旧巷在学校西边，离小区不远，上次感知到的灵气残留就在那里，说不定能找到点什么。
放学铃声刚响，她就收拾好东西，跟李萌萌说“要去买文具”，绕开了平时走的大路，往旧巷的方向走。
旧巷比她想象中更偏僻。两侧的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的红砖，墙角堆着废弃的纸箱和旧家具，风一吹，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尽头的废品回收站亮着一盏昏黄的灯，隐约能听到老板收拾废品的声音。
云疏月放慢脚步，神识像细针一样探出去。刚走进巷子中段，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麻意——是灵气！
她顺着麻意找过去，停在一面爬满藤蔓的墙前。灵气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可伸手摸上去，只有冰冷的砖石和粗糙的藤蔓，没有任何异常。
“藏得还挺深。”她皱了皱眉，指尖悄悄渡出一丝灵力，轻轻拂过墙面。灵力触到藤蔓根部时，突然被一股微弱的力量弹开——是符纸的气息！
她拨开藤蔓，墙面上露出一个淡灰色的符号：三角形的框里套着一个圆，圆中间还有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像是被人刻意画错了。
“追踪符？”云疏月的瞳孔缩了缩。这是修真界最基础的追踪符，可正常的追踪符是“圆套三角”，眼前这个却反过来，还多了一道线——是被人修改过的，目的是隐藏追踪目标，让外人看不出在追谁。
是谁修改的？是追踪她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她下意识地运转神识，想探查符号周围是否有残留的神魂气息。可刚一催动，太阳穴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神魂还没恢复，之前又频繁动用灵力，此刻根本撑不住。
眼前的墙面开始晃动，藤蔓的影子在她眼里变成模糊的一团，耳边的风声也变得嗡嗡作响。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到身后的垃圾桶。
“小心！”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云疏月靠在一个坚实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薄荷味——是陆辰珩。
她猛地回过神，挣扎着想要站直，却被陆辰珩按住肩膀：“别动，你脸色很难看，先喘口气。”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力量。云疏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只能乖乖靠在他怀里，看着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温水，拧开盖子递到她嘴边：“喝点水，缓缓。”
温水滑过喉咙，带着暖意流进胃里，眩晕感稍微减轻了些。云疏月接过水瓶，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和陆辰珩的距离，低声说：“谢谢。”
陆辰珩没在意她的疏离，目光落在墙上的符号上：“这是什么？你刚才就是在看这个？”
云疏月心里一紧，赶紧伸手把藤蔓拉回来，遮住符号：“没什么，就是小孩画的涂鸦，我刚才路过，觉得好玩多看了两眼。”
她的谎言漏洞百出——这偏僻的旧巷，哪来的小孩会特意在墙上画这种奇怪的符号？
陆辰珩没戳穿她，只是走到墙前，伸手摸了摸藤蔓覆盖的地方：“刚才我看到你走进来，一直没出去，担心你出事，就跟过来了。”他顿了顿，转头看向云疏月，眼神里满是探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里有这个符号？”
云疏月的指尖微微发抖。她没想到陆辰珩会跟过来，更没想到他会注意到墙上的符号。她想否认，可看着陆辰珩认真的眼神，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已经察觉到太多异常，再撒谎，只会让他更担心。
“我……”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选择了半真半假，“我上次路过这里，看到过这个符号，觉得奇怪，今天想过来再看看。”
陆辰珩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一片落叶，擦了擦墙上符号边缘的灰尘——符号的线条很新，不像长时间留下的，显然是最近才画上去的。
“这个符号，你认识吗？”他问，语气很平静。
云疏月摇了摇头：“不认识，就是觉得形状奇怪。”
陆辰珩没说话，只是把落叶扔进垃圾桶，然后走到云疏月身边：“这里太偏了，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家。”
他的语气不容拒绝，云疏月只能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巷外走，谁都没说话。夕阳的余晖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气氛有点微妙的沉默。
走到巷口时，云疏月突然停下脚步：“陆辰珩，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陆辰珩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眼底的光芒很亮：“因为你看起来，好像随时会倒下。”他顿了顿，声音放软了些，“我不想看到你一个人硬撑。”
云疏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别过头，看着路边的梧桐树，假装没听到。可耳朵却不受控制地泛红，连指尖都开始发烫——她活了近千年，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修真界的人敬畏她、依赖她，却从没人会担心她“会不会倒下”。
“我没事。”她低声说，声音有点发紧，“以后不用跟着我，我自己能回家。”
陆辰珩没反驳，只是点了点头：“好。”
可云疏月知道，他不会真的不跟着。这个少年看似冷淡，却比谁都执着，认定的事，绝不会轻易放弃。
两人走到小区楼下，云疏月停下脚步：“我到这里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陆辰珩点了点头，却没立刻走。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递给云疏月：“这里面是我奶奶磨的薄荷粉，头晕的时候闻一点，能缓解。”
玻璃瓶是透明的，里面装着淡绿色的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薄荷香。云疏月接过瓶子，指尖触到陆辰珩的手，传来一丝温热的感觉，让她的心跳又快了些。
“谢谢。”她低声说，转身往楼上走。
走到三楼时，她下意识地往下看——陆辰珩还站在楼下，手里拿着手机，像是在发消息。看到她探出头，他挥了挥手，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云疏月赶紧缩回脑袋，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她打开玻璃瓶，闻了闻薄荷粉——清凉的气息钻进鼻腔，眩晕感瞬间消失了大半。
她走到书桌前，拿出那个刻着“云”字的瓷瓶，又想起墙上的追踪符。符号被修改过，追踪草粉末又出现在学校，这说明追踪者不仅知道她的位置，还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不想被她发现。
“到底是谁……”她低声呢喃，指尖拂过瓷瓶上的纹路。突然，她注意到瓷瓶底部有一个小小的缺口——这个缺口她之前没注意到，缺口里卡着一点淡灰色的粉末，和墙上符号的颜色一模一样！
是追踪符的粉末！
云疏月的手瞬间僵住。瓷瓶是她前世的东西，渡劫时应该和肉身一起被毁了，可现在不仅出现在凡间，还沾着追踪符的粉末——这说明，追踪她的人，很可能和她前世认识，甚至知道她有这个瓷瓶！
她猛地抬头，看向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区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照在地上，像一个个陷阱。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闪过一道极淡的红光——比上次更暗，却更近了！红光落在她的书桌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消失了。
云疏月冲到窗边，拉开窗帘——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可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红光带来的敌意，比之前更强，离她也更近了。
追踪者，已经到小区里了。
她赶紧关上窗帘，把瓷瓶藏进抽屉深处。心脏在胸腔里跳得飞快，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被动下去了。
而楼下，陆辰珩还没走。他看着云疏月房间的窗户，手里拿着手机——刚才他发消息给李萌萌，问她云疏月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李萌萌说云疏月最近总是走神，还经常躲着人。
他收起手机，抬头看向云疏月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可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他转身往小区外走，手里还攥着一点从旧巷墙上刮下来的淡灰色粉末——他要去查一查，这个粉末到底是什么，墙上的符号又代表着什么。
他不会让云疏月一个人面对危险。
而云疏月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夜色，指尖悄悄凝聚起一丝灵力。她知道，平静的日子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来自修真界的追杀，还有可能被牵连的陆辰珩。
她该怎么办？是继续隐藏，还是主动反击？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彻夜难眠。而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掩盖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