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破关了!
四个字,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撕裂了京城刚刚因周康倒台而略显轻松的天空。
信使冲入紫宸殿时,已经气绝力竭,一头栽倒在地,口中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光洁的金砖。
他最后嘶吼出的那句话,却像一口冰冷的丧钟,在每一个王公大臣的耳边轰然炸响。
北狄三十万铁骑,撕裂长城防线!
兵锋所指,正是空虚的大梁腹地!
紫宸殿内,死寂了一瞬。
随即,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混乱。
“迁都!必须立刻迁都南京!”一个白发苍苍的文臣,涕泗横流,第一个喊了出来。
“放屁!京城乃国之根本,岂能轻弃!当立刻议和,割地、赔款,只要能换来喘息之机,什么都可以谈!”另一名户部官员面无人色地反驳。
“谈?北狄蛮夷,虎狼之心,今日割三城,明日便要整个江山!必须战!”一名武将满脸涨红,声嘶力竭地咆哮。
“战?拿什么战?”立刻有人冷笑,“京城三大营,满打满算不足十万,承平百年,早已是些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拿什么去挡那三十万在血与火中长大的北狄铁骑?”
朝堂之上,乱成了一锅沸粥。
主战派和主和派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龙椅上的景明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战将?
他手下哪里还有能打的战将?
李莽在西境,鞭长莫及。
京畿的将领,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
一个名字,不由自主地,从他内心最深处,也是最不愿触碰的角落里,浮了上来。
赵奕。
那个曾经一人一骑,便敢于北狄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他大梁唯一的战神。
可随即,一股强烈的羞辱与忌惮,又将这个念头狠狠压了下去。
去求他?
求那个被自己亲手折断羽翼,流放到不毛之地的儿子?
不!绝不!
更何况,一旦让赵奕重掌兵权,他若借此拥兵自重,掉转枪头杀回京城,自己这皇位还坐得稳吗?
景明帝的眼底,闪过一丝阴狠毒辣的算计。
他可以下旨。
以勤王之名,命令赵奕出兵。
但,只给一个名号。
不给一兵一卒,不给一粒粮草!
赢了,是他这个皇帝领导有方,御驾亲征,赵奕不过是将功赎罪。
输了……
正好,借北狄的刀,彻底除掉这个他日夜忌惮的心腹大患!
一箭双雕!
想到这里,景明帝混乱的心,竟诡异地安定了下来。
……
同样的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千里之外的云州。
此时的云州城,再非一片死寂的废墟。
临时搭建的房屋鳞次栉比,引水渠已经初具雏形,工地上人声鼎沸,号子声震天。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眼中却闪烁着名为“希望”的光。
当北狄破关的消息传来时,整个工地都安静了。
“王爷!这是天赐良机啊!”
黑鸦第一个冲到正在和林晚研究矿洞通风图纸的赵奕面前,双目放光。
“景明帝手下无人可用,必然会求到您头上!只要他敢下旨,咱们就立刻扯起勤王大旗,杀回京城,夺了那鸟位!”
“对!反了他娘的!”
“咱们的兵权,该拿回来了!”
一众亲卫和九门堂的兄弟,群情激奋,个个义愤填膺。
在他们看来,这简直是上天送来的机会。
然而,林晚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她用炭笔在图纸上,画下最后一个通风管道的设计参数,才缓缓吹了吹图上的炭灰。
“隔岸观火,坐等时机。”
清冷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喧嚣都戛然而止。
黑鸦一愣,“王妃,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
“这是陷阱。”
林晚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只有洞悉一切的冷静。
“你们以为,景明帝会真心实意地请我们回去?”
她的目光扫过所有人。
“他只会下一道旨意,封一个虚名,然后让我们带着这三千老弱病残,去撞北狄的三十万铁骑。”
“我们赢了,是给他续命。我们输了,是替他除害。”
“无论输赢,我们都是炮灰。”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
刚刚还热血沸腾的众人,瞬间冷静下来,背脊窜起一阵寒意。
赵奕看着林晚,眼中的杀意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认同。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皇了。
林晚说的,分毫不差。
“那……那我们怎么办?”周仓有些憋屈地问,“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不。”
林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我们等。”
“等京城守军惨败,等北狄的兵锋,真正抵到景明帝的龙椅下面。”
“等他山穷水尽,把所有的底牌都打光。”
“到那时,不是他施舍我们机会。”
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而是他,跪下来,求我们出手。”
“主动权,必须握在我们自己手里。到那时,我们要兵、要粮、要地盘、要名分,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众人恍然大悟,看着林晚的眼神,已经从敬佩,变成了彻底的崇拜。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从京城方向传来的战报,一封比一封紧急。
边关三镇,接连失守。
北狄前锋,已逼近京畿!
景明帝连下十二道金牌,催促各地驻军勤王,却应者寥寥。
他终于撑不住了。
就在赵奕和林晚都以为,景明帝那份“借刀杀人”的圣旨即将抵达时。
一骑快马,疯了般冲入了云州城。
来者风尘仆仆,身上却穿着东宫侍卫的服饰。
他没有带来圣旨。
他带来的,是太子赵裕的亲笔信。
信中,赵裕言辞恳切,痛陈国难,将姿态放得极低,没有用储君的身份命令,而是以哥哥的名义,恳求赵奕和林晚,看在天下苍生,黎民百姓的份上,救国!
赵奕握着信,陷入了沉默。
家国大义,黎民苍生。
这八个字,像一座山,压在了他的心头。
林晚接过信,目光扫过。
当她的视线,落到信的末尾时,瞳孔,猛地一缩。
那里,还有一行用极小的字体,写下的附言。
“另,据密探回报,北狄此次大军之中,出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黑色旗帜。”
“旗上所绘图腾,与当年三哥赵恒府中医官袍袖上的密纹……”
“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