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怨气之刃擦着他的肩头飞过,金色神血微微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嗤嗤”的轻响,将那神力凝结的地面蚀出小坑。他手中的金色光剑猛然挥出,一道弧形的璀璨剑芒斩断大片袭来的怨气,清出一片短暂的空白。
“你错了!”李修罗的声音在交锋的间隙响起,坚定如初,“人类从来就不是完美的造物!他们会犯错,会动摇,会在自私与利他之间挣扎徘徊!但在某个连他们自己都可能忽略的瞬间,心里总会冒出一点‘真’的东西!你还记得吗?十年前那个在垃圾堆边许愿‘想当医生’的穷小子,他现在在战火纷飞的地区进行义诊,连微薄的薪水都捐给了当地诊所!还有那个曾经许愿‘只想唱歌给所有人听’的流浪女孩,她用街头卖唱积攒的所有钱,帮流浪猫狗建起了一个简陋却温暖的收容所!”
“那只是极少数的例外!”愿望之神咆哮着,更多的怨气从池底涌出,化作一条巨大的、由无数痛苦面孔组成的黑色巨蟒,张开吞噬一切的大口,向李修罗噬咬而来。神殿在这两股强大神力的剧烈碰撞下剧烈震颤,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碎石与尘埃。
“你不是在审判,你是在害怕!”李修罗一跃而起,避开巨蟒的扑击,金色光剑顺势下劈,在巨蟒坚韧的躯体上划开一道长长的、燃烧着金焰的伤口,引得它发出无声的惨嚎。“你害怕自己的力量被一次又一次地辜负,害怕付出的真心被无尽的虚伪玷污!但这,绝不是你背过身去、闭上双眼的理由!”
“轰——!”
又一次剧烈的神力对撞,气浪将神殿中央那座破碎的神座彻底掀翻。神座底部,一块被尘埃掩埋的石碑露了出来。石碑上刻着古老而朴拙的文字,那是愿望之神诞生之初立下的神圣誓言:“凡有一念向善,不论微末,不计前嫌,皆应被倾听,皆应被回应。”
就在这时,李修罗手中的金色光剑抓住了愿望之神因震动而瞬间产生的破绽,如金色闪电般刺出,精准地停在了他神力核心——心口之前一寸之处,剑尖微微震颤,嗡鸣不止。
剑尖并未真正刺入。但就在这一刻,那块古老的誓言石碑仿佛被唤醒,骤然爆发出温和却无可阻挡的乳白色光芒!光芒如水银泻地,瞬间驱散了弥漫的怨气黑雾,照亮了神殿的每一个角落。光芒中,浮现出无数被遗忘、被忽略的瞬间影像——
有人偷偷帮邻居付清了拖欠的医药费,许愿“千万别让她知道是我做的”;有人将暗恋深埋心底,在对方获得幸福时默默祝福“希望他永远不知道我喜欢过他,就这样快乐下去”;还有人,在生命最后的尽头,对着划过的流星许下最后的心愿“让这个世界彻底忘了我吧,但请让世间所有的善良,永远不被遗忘”……
愿望之神怔怔地看着这些在光芒中流转的画面,那些微小的、无声的、甚至刻意隐藏起来的善意,像一颗颗被尘埃掩盖的珍珠,在此刻被轻轻擦拭,重新焕发出温润内敛的光泽。他肩头那仿佛支撑了千万年的重担,突然垮了下来。眼底凝结的厚重寒冰,开始出现裂痕,并迅速融化,流露出深藏的疲惫、动摇,以及一丝……恍然。
李修罗缓缓收回了光剑,金色的光芒敛入体内。他静静地站着,等待着。
“我……”愿望之神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久未开口的滞涩,以及一种如释重负的释然,“我把自己关在这由失望筑成的囚笼里……太久了。”
他抬起手,指尖再次有星光开始汇聚,虽然微弱,却纯净而坚定。他望向殿外,那些原本停滞、黯淡的许愿笺,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开始轻轻颤动,上面的字迹重新变得清晰,甚至散发出淡淡的、各自不同的微光。
当第一缕真正属于愿望之神的、带着回应力量的星光,挣脱神殿结界的束缚,重新落入人间时——
深夜便利店的流浪汉,在清晨发现门口叠放着一床崭新厚实的棉被;暴雨中受阻的道路,很快被赶来的救援队伍疏通,无人伤亡;远在非洲的义诊点,收到了一批署名“无名氏”捐赠的、急需的药品。街角许愿墙上褪色的便利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色彩重新变得鲜艳;寺庙里,功德箱前再次响起了脚步声,那祈祷声里,多了些沉淀下来的真诚;孩子们生日蛋糕上的蜡烛,火苗稳定地燃烧着,映照着他们闭眼许愿时,无比认真的脸庞。
李修罗悄然走出了开始自我修复、结界逐渐消散的神殿。身后,传来清泉注入般的悦耳声响——那是干涸的许愿池,正在被重新涌现的、承载着亿万愿望的神水注满。他抬头,望向那无垠的云端与更广阔的人间,心中明了。
这场纷争,远非结束。只要人类存在,欲望与善念就会如藤蔓般交织生长。而愿望之神,必须永远站在那里,做那个最耐心、最包容的倾听者,不因黑暗而闭上双眼,不因瑕疵而拒绝回应。至于他这道秉持秩序之光,他的使命,便是永远守护这份倾听的勇气,守护这些在人性泥沼中,依然挣扎着开出的、哪怕微小却无比珍贵的善意之花。
神殿内,愿望之神俯身,从重新变得晶莹的池水中,拾起了一枚最新落入的贝壳,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希望明天,我能有勇气向她说声对不起。”他指尖的星光,温柔地落在了那行字上。